大齐京城,长庆宫,嫩柳刚抽芽,春意乍浓。
“般配,般配!”
皇帝翻到婚书的最后一页,龙颜大悦,笑的很满意。
御书房内,顾行歌立于下首,此时她才悄悄松了口气。安成侯的这桩亲事,如今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大齐的这位陛下,治国有方,勤政爱民,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只是这人吧,也有一小癖好——爱赐婚。
若是让他瞧见谁家儿郎与谁家姑娘眉来眼去,只怕第二日赐婚圣旨就来了。
为防止他一时兴起乱点鸳鸯谱,百官只得商议设立合婚司,由朝廷派人查八字、看性情、问意愿,拉郎也要拉得心甘情愿,才好奉旨成亲。
而负责撮合这等亲事的头一号人物,正是如今站在殿中的合婚司主簿,顾行歌。
皇帝将名册递给身侧执笔的太监,笑道:“安成侯家的幺娘,和吏部王尚书之子,朕瞧着甚是登对。明日一早,便下旨赐婚。顾卿,这一桩,辛苦你了。”
顾行歌忙俯身行礼,声调温顺:“分内之事,不敢称劳。”
这回安成侯的亲事看似水到渠成,实则一波三折。她为此奔波了近半载,甚至连两家新人的生辰八字,都让礼部的同僚重新推算了好几遍。
如今圣上满意,亲事也算落定,顾行歌长舒一口气,盘算着一会回官署先来碗馄饨压压惊,再找人聊聊天,喝口热茶,把这几个月奔波的疲惫一并消一消。
结果她刚迈出御书房半步,身后就悠悠飘来一句:
“还有一事。”
顾行歌身形一顿,只得把那刚跨出的左脚,不情不愿地收回来。
“怀州,回京也有些日子了。”皇帝像是在闲话家常,“太后催得紧。朕想着,来年也给他赐门亲事。”
顾行歌一怔,耳边嗡嗡作响,几乎未听清后话。
怀州?魏怀州?
她未曾与这位新上任的魏大人见过面,但这名字,倒是如雷贯耳。
听说近来,京中女眷议亲榜上,最想嫁的,是他。
最不想嫁的,也是他。
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那孩子不爱说话,闷葫芦一个。”皇帝笑着说,“你们合婚司得费点心思。既要叫他点头,又得叫人家姑娘愿意才成。这事,就交给你了。”
顾行歌垂首,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嘴上仍是规规矩矩地应道:“臣领旨。”
话音刚落,皇帝手一挥,顾行歌立刻如临大赦,还未等到圣旨落笔,便夹着卷宗,脚底抹油般快步冲出御书房。
一路疾行至宫门口,合婚司书吏赵清正抱着一摞文书候着,见她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不禁一愣:“顾主簿,你这是怎么了?跑得跟后头有鬼似的。”
顾行歌头也不回,直接一抬手掀起马车帘子,一脚登了上去:“圣上要我给魏大人做媒。”
赵清脚下一绊,差点把文书掉了,声音陡然拔高:“哪个魏大人?莫不是大理寺那位,鬼判魏怀州?”
顾行歌顾不上理会他,手一放,马车帘子哗啦一声落下。
赵清也赶忙钻进车里,马车一颠一颠晃起来,他凑近道:“我听说这位上任不到一月,已连判三案,清一色的死刑,且件件都是京中权贵之家。前几日立春,姚侍郎送了他些节礼,结果第二天,他那大舅哥便被带去问话……”
他压低声音:“你说,谁家姑娘敢嫁与他啊?”
顾行歌靠着车壁,闭目片刻,叹出一声:“确实是个烫手山芋。”
“可你说,这差事我敢不接么?圣上当面开口,我若不点头,怕是今日咱们合婚司就得被发配到月老庙去当香火官了。”
说罢,她抬手按了按眉心,神色颇有些疲惫:“怪不得今早出门时,总觉不大顺当。我还特意让老郑给我卜了一卦。”
赵清忙问道:“可卜出了什么?”
“说我今日大凶,命犯小人,定有灾祸。”顾行歌一脸正经,“我当时还琢磨,是不是哪家新妇要闹和离,结果一进御书房才晓得,原来是圣上要我给魏怀州牵红线。”
说罢,她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似是安慰自己:“不过细细一想,这事也未必难。不管牵谁,只要魏大人不点头,那这亲事也就成不了,我这大凶,也算是给躲过去了。”
赵清听罢,神色微妙,干笑两声,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出话来。
顾行歌察觉不对,睨他一眼:“你这脸色怎么跟刚灌了酸韭汤似的?安成侯府的那桩亲事不是已经妥当了,等明日圣旨一下,我请客,街口那家馄饨铺,一人一碗,再来两份鱼鲙。”
赵清讪讪一笑:“不是……”
他顿了顿,眼神飘忽,小心翼翼道:“方才你进宫那会儿,安成侯府派人递了口信。”
顾行歌原本半倚着身,一听这话,立马坐直了:“说什么?”
赵清犹豫片刻,终是横了心一口气道:“说,他们家小姐,不嫁了。”
“不嫁?”顾行歌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嫁何意?”
赵清一脸为难,挠了挠头:“说是他家小姐和他人一见倾心,如今心意已决,要退亲。”
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顾行歌才幽幽开口:“可明日一早,圣旨就要下了。”
“是啊。”赵清叹道,“安成侯方才派人,说请无论如何,请即刻赴府一趟。”
退亲这事,要搁寻常人家,大多是各退一步罢了,大不了写封退亲书、赔些聘礼,闹得再大,也就是坊间多几句闲话。
可这回的亲事是圣上钦点的,圣旨一出,再反悔,那就是抗旨。别说安成侯要脱一层皮,她顾行歌这个牵线人,也逃不脱个渎职二字,轻则罚俸,重则……怕不是真要去月老庙当香火官了。
想到这里,顾行歌头皮一阵发紧,半晌才低声啐了一句:“老郑那一卦,算得也太准了点。”
她侧头望向马车外,此时外头春光正好,阳光透过新绿的枝桠照在地上,喜鹊在枝头吱哇乱叫,正是一派春和景明的好景像。
顾行歌喃喃道:“好一个春光明媚,百事不顺。”
此时,光德坊的安成侯府,也无人顾得上赏春。
府内人仰马翻,丫鬟小厮来来去去乱做一团,连门房都临时换成了两个老成点的家生仆守着,生怕这桩退亲的风声传出门外。
正厅之中,安成侯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念叨:“她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双宿双飞,这都是哪儿来的混账话!”
侯夫人坐在一旁,手里攥着绢帕:“她自小就心气高,是咱们一手宠大的,怪我。”
“哎,不怪你!”安成侯连连摆手,恨恨道,“怪只怪那姓任的小子,行止轻浮,专会哄人!”
安成侯府自祖上那一代封了侯,传到如今这一支,只剩爵位这一层空皮,人早已离了权势的中心。不过好赖与圣上多多少少沾点远房亲,还能吊着一口半死不活的贵气,在京中占得个一席之地。
府上有一女一子,嫡女幺娘,年方十七,正是择婿的好年纪。容貌自不必说,才学亦是出众,尤擅书艺,所书字帖,京中不少闺阁皆争相临摹。原本家中托合婚司替她相中了户部尚书王家的嫡子,门第,品行,才学皆无可挑剔,其实于安成侯府而言,这门亲事倒也算得上高攀了。
谁知三日前,幺娘去了趟慈华寺,在寺中偶遇一位任姓公子,从寺中回来后,她便一口咬定与那任公子八字相合、天定良缘,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提王家半句。
“可那任公子是何出身都查不明,指不定家境贫寒,幺娘却偏要一意孤行。”安夫人低声叹道,“今儿个还摔了妆匣,说若不退亲,她便……”
“她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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