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今日中元节,您还敢往荒山野岭凑,不怕厉鬼索命、怨灵纠缠吗?”
沈晴微拿着剑架在他的脖上吓唬一下,便点到为止地收回来剑,放入剑鞘之中。
“我倒是希望,这世上,真的能有鬼。”
顾望悔淡淡地说道。
说完,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朝着沈晴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不会武功,但是方才在面对沈晴微手中的剑时,全然没有半分恐惧。好像提前知道了是她且她不会直接杀他。亦或是,他本身并无惧死亡。
“顾大人,这墓是?”沈晴微眼神冷冷地扫过一旁的无名碑。
风水宝地,无字之碑。
是问心有愧的惺惺作态还是真的思念入骨、情难自禁?
或许只有顾望悔他自己心里清楚吧。
“就是你心里想的答案。”
顾望悔仿佛会读心似的,永远是一副下棋者的临危不乱。
下一刻,男人却垂下了那双深邃的眸子,眼中的光好像伴随这西坠的金乌,一点点消失在天边,不断下沉、不断下沉……
他哽咽道:“她……葬在何处?”
“玺州,”沈晴微斩钉截铁道,“也是这样一块无名碑。”
知道了答案,可顾望悔脸色并没有舒缓,依然是绷着脸,如坐针毡。
“怎么会在玺州呢?”
他苦笑。
“不然呢?在京城吗?在这里吗?”
人总是这样,净做些自欺欺人的事来自我安慰。立了冢,在坟前落几滴泪,就试图抹去曾经的薄情负心,就想要将那些恩恩怨怨一并抵消。到头来,只感动了自己。
惺惺作态。
沈晴微瞧着他的脸,心中怨念奔涌而出,势不可挡,仿佛下一刻就要提起他的后颈皮,让他朝着玺州方向三跪九叩,磕头谢罪。然后再一剑杀了他。
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沈晴微放眼望去,群山之外,是埋着故人尸骨的玺州城。
“云然生前,很喜欢玺州;死,也是死在玺州的。”
“她喜欢玺州‘碧风楼’的桂花酿,喜欢街头巷尾的糖葫芦,喜欢那个远离纷争如世外桃源的玺州城。”
念及故人,脑海中云然熟悉的笑颜就像是一根针,细细的,却扎得心口格外疼。
“我倒是想问问顾大人,如若真的疼爱这个妹妹,为何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兄妹相认,却为了你的青云路,推她坠入深渊?”
“顾、望、悔。”
“顾大人名字起得真好。在你锦衣玉食的这两年,你可有想过,她年幼时是如何颠沛流离?而那又是拜谁所赐?你可想过,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深仇大恨未报多恨、孑然一身多冷?”
“云然死前,没能救她,我不无辜;可是顾望悔,她受你殃及,你也难辞其咎!”
沈晴微的话一字一字落入顾望悔的耳中,如雷贯耳,排山倒海。
这位一向爱干净的顾大人,眼眶在风中泛红,踉跄几步,不顾满地的尘泥,一屁股坐下了。
原本白白净净的衣裳——他特意换得一身素净衣裳,被灰色的尘与褐色的泥染上了色,显得格格不入,尤其刺眼。
他将头埋进两只手臂围成的牢笼,痴痴地忏悔道:“是我不好……”
说着,几滴泪打湿了脚下的几颗土。
顾望悔:“我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一点一点得到了年少之时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发现,如今种种与我想象中截然不同。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一切从头再来。京城风沙太大,我宁愿自己从未来过,从未被卷进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中。”
沈晴微不知道他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她能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心里埋着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苦楚,像是陈年的老酒,万般滋味。
顾望悔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般薄情寡义。
难道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沈晴微追问道:“你如今悔不当初,可当年,你为什么要为了一己之私葬送云然的一生?”
哪怕不是他本愿,可推波助澜也是事实,他不无辜。
“你对我,似乎有很深的仇恨?你借着云然的身份,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沈晴微嘴角泛着嘲讽的笑,“自然是怕有罪之人过得太安生,以此敲打敲打。可我疏忽了,要想诛心,得那人先有心。你若不在意,就不会因为这两个字心生波澜。至于我对你的仇恨——故人托我为她报仇雪恨,而我本就问心有愧、良心不安,又怎能不对你这个凶手心生怨恨?只是,我似乎误会了什么。当年在玺州,你为何要云然去城西的破庙?又为何要指使人伤了她?还有,你为何要写那封信,断了她的生机?杀她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一个一个问题,都成了扎在沈晴微心中的刺。
她恨顾望悔,也怨自己。如果她没有答应云然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如果她及时赶到了,如果她当时把廷项的话当真……只要其中有一环改变了,结局就可以扭转。
只可惜……
顾望悔:“那封信伤人,我认;可我从未指使人伤她!我只是……我只是让他们吓唬吓唬她,她知难而退了,就不会来京城和我一起犯险。但我对天发誓,杀她的人不是我!”
这句迟到了好久的解释,云然却没有机会再亲耳听到了。
以爱之名的伤害,以保护之名的远离……
也不知,九泉之下的故人得知真相时能否释然一笑。
“顾望悔,其实我一开始的计划通过离澈山的考核,在进入正序监,然后杀了你。”
顾望悔对她的话并不意外:“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打消了杀我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我也有个姐姐,也明白她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吧。”
顾望悔:“咽了几年不敢的恨,卧薪尝胆,你如今就因为我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相信我了?”
沈晴微:“我相信的不是你的话。是一处一处细节堆叠起来的真相。提起云然时你眼底的痛苦,眼前这块时时被擦拭的无名碑,提到凶手时你眼底的怒火与不甘……”
还有沾尘的白衣,七月十五的祭拜,郑重其事的发誓……
“一个人可以花言巧语,但是细节上的行动很难不留破绽。所以,顾大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望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驾着一叶扁舟,迷失在回忆的汪洋中……
*
顾望悔自幼父母双亡,与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在姑母家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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