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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 22 章

小说:

典犯

作者:

倾世毒妇

分类:

穿越架空

午后的风在山野与云路里慵懒地盘旋、荡骀,顺势向天地间抹开果林中饱含的清涩桔花香气。山径遍布的绿草纷纷乱乱,足到成人小腿高才延缓了长势,其上挂着的露水早已被高悬在天际的耀日晒没了影。几只蕊白的蝴蝶从这群野草里飞出,绕着拇指大小、轻嫩香软的橘树花骨朵灵活地扑棱,它们倏忽地被旁边宛如一阵风影的人勾走了注意,转而在这人衣摆上迎着香风翩跹,自得其乐。

枯褐的松针与这几年长出的新树挤在一块儿,翕然地立在凋零以后落满黄泥坡面的卫矛与刺槐上,过去的雨水使这些植株在烈日下犹不失苍翠欲滴。

经过一段不修边幅、斑驳凌乱的山路后,即能看到石子垒砌起来的台阶,石阶从抽出万千枝叶的景竹里穿过,渐次向上通往被篱笆圈起的一排朗正屋舍。

石阶边上还有一处山泉,此地山泉依着宛如被巨斧劈开的陡壁而凿出,其间清水皆来自高处一道磐石缝口,山水从中喷涌而出后便被其下搭好的一座风雅筒车催动,经过先民的智慧被引到山下以浇灌镇里各处田地,几十年以后就形成了一条拥有许多河虾与田螺、支流众多的母溪河。

池真缟又一回撞见了筒车滚着清甜泉水时甩出的虹影,像平日一样停滞在这儿,望了片刻。

上月见到美妙的虹光,池真缟虽怀着对周遭的犹疑却也能在关于世事的畅想后生出安宁之感,这时无论如何,憋不出一点喜悦。

要说光阴果真是玄之又玄,总要使人陷在沉沉的心事里解脱不开,一旦获悉了生途来意又要让人去肝肠寸断,料想生途何必……

池真缟隔空取来一缕虹流,跟了它一路的白蝶随即扑闪着纤薄的翅膀盘桓于掌上,它们各自动着细嫩的胳膊腿试图揪一揪这团七彩光芒。

池真缟捡了一级只稀疏落了几片竹叶的石阶坐下,懒散地舒展身子,将手搭在身旁稍高的窜出几朵红花的野草堆上,由着它们玩耍。她估摸着离莫争青午歇醒来还剩半个时辰,只好在这个旷荡的书院外对着这些伴着山风飘飘洒洒的竹叶入神,一会儿以后,索性在脑中参悟起其他辞涩复杂的法诀。

待到一片枯黄的叶子擦过鼻息贴在抿紧的唇边,池真缟的眼皮终于掀起,她轻吐出一丝气息,将这抹痒意吹散。

叶子摇摇晃晃地落到膝下裙面。

“咦?”

池真缟瞧见先前游散的几只小蝶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群,它们约计有二三十只,正抱着足有半个自己肥胖的水滴,围着她的裙摆来来往往地窜动,以细致精巧、乐此不疲的功夫使原本沾染了污泥的地方几乎完全濯白。

见到此景,繁复法诀的沉妙余味、挽救乡人遭到严词阻碍时的惊恼从她的面庞上缓缓褪去,一日一月一年的孤冷似要化开。

池真缟静坐了半晌,直到这群蝴蝶不再飞到山泉“提”水且一致散开阵形,才站了起来。这时,她柔软的语调呈现在山中一角,难得释出优柔心事,如泣如诉般道:“日后,数千年的土地再不能平和了,若来不及去其它地界避难,若不能避开,你我应当如何?”

“修士、邪魔都带来毁灭,将使我们这等在世间被归为微小、脆弱的生灵灭亡,其实他们亦互相攻讦不得好下场,可叹,终有人是这刽子手。”

“我不敢与生翦言,踏足此地劫掠法宝者杀一个算一个便是,可如此,我罪大恶极,岂不也是辜负了做人的道理。”

池真缟惆怅了一番自己隐于面目下的暴虐后,目光就又返回到冷清萧索。她万不能如此,否则定令素来仁慈的父亲、母亲失望,生翦眼中的她亦不是一副凉薄、残忍的心肠,即便要做刽子手,也不该在家人面前暴露出来。若锐利的性情可能使得家中出现一道不睦的豁口,让至亲担心到日子过不下去,那务必要藏起来。池真缟这时想到,生翦答应一同为百姓避过浩劫谋力,也是为环绕在生息里的温馨沉迷的缘故吧。

家之温馨,是故乡所故。

温馨于她池真缟是何物?看着欢飞的白蝶们,她终于忍不住就翘起嘴,一缕浅淡的笑意映在面庞。

在关于过去与将来的印象里,春风细雨时她会与母亲在厅中剥竹笋,而父亲哼着一波三折的小调,与闲下来的乡亲们在乌篷下听云东讲一系列山川游记或鬼事;聒噪的夏蝉中她甩着蒲扇为壮硕的倔马驱走扰马的蚊蝇,今年这活儿便可托付给生翦,而父亲和母亲又将被左邻右舍约往荷塘,大伙儿到淤泥里摸莲藕时,往日的嫌隙被默契地抛开脑后,毕竟趁着时节挖出鲜藕要紧,云东这时往往又在房间里温习文章。

当金桂飞满天地,一家人总算能吃上以新收的谷米熬出的稠粥,再佐配被纵容活下半年的肥美青鱼与大白萝卜腌制出的凉菜,就足以充实他们数月的味蕾;冬雪落到池镇的瓦上,然后在夜里从檐角流出一把把透明的冰棱,这些冰棱如同出鞘的利剑,正是为扫去人间一年的秽土污尘而来,鹅毛大雪在她的眼中凶猛地划过,仿佛要将这个沆瀣一气的尘世刮洗得干干净净,一家人在雪天围坐灶边,贴着柴火的热气忙手上的事,也并非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这类人这一辈子,除了过日子,从来没有算得上的要事。

即便人去到天涯海角,大概也会尽力维系住记忆里这样的温馨,池真缟将以杀止杀的念头掐灭。

眼前小虫醉心玩乐时还顾得与人为善,其实世间多是这类微末之流偏偏灵性质朴、简约,比强权高位、享尽供奉的人或神都要通情达理许多。

它们自是不通人言,是以池真缟说出刚才那番话也绝不失安心,更因它们分明太通灵人意与义理,不禁在此怜其而后悯己,脑中思绪纷纷,痛快地将不曾宣之于口的沉郁心绪一应倾倒,终于舒出一口长气,彻底又打起了精神。

若世间常人在山中撞见这个独自对着虚空低吟又非是作诗诵文章、似泣似笑的妖异场面,必又要来嫌池真缟这女子做派痴怪,一副仿若中邪的模样,此后在邻里间传出去又将是一桩茶余饭后贻笑大方的佚事,这便是芸芸众生中流转的异闻。常人不能督促上头的人修正小人言行,只好以底下的人来聊慰平生,也绝非是不善,其实世人惊奇之余却往往藏了几分对山色风光、自然之景的心向往之。

千年的光阴里,可以埋没一切生灵众多的苦寂,可也在不平不甘的土壤上由苦中滋生出无数津津有味的逸事,从而足以周转几代人之口与千百里之遥,寄寓情思将昔人昔事留传下去。这时池真缟在山中独对蝶语的痴来日就成了“鹭山之妖,泠泠灵光”的艳谈,也可能成为“忽闻有仙祖下凡点拨村妇迷津”的禅迹。这便是集世界万转轮回、天下苍生之力,各人活在世上一齐苦中作乐的慧根、了悟。

池真缟从复又阴郁、而后又柳暗花明的情绪里抽身出来,忽然反应过来近日渐起痴狂,一会儿便心神不定,她蹙眉沉思,冷静了一会儿,但心中那股恨意定然不可能纾解排除,只得暂时作罢。她最后望了一眼与漫天落叶浑耍着的蕊蝶们,轻软地道别。

池真缟远远瞧见莫争青午憩的草斋正敞开了窗前竹帘,掐指在草斋外的栈道上显了身形,作势正朝那里走来。

莫争青果然推门而出。他惯常着楮色宽博大衣,青丝规矩地半系扎起,几缕儒雅地垂在肩前,腰间佩戴了短剑,借以衬托出为人师长的威严,也恰好与清俊的面容相得益彰。山野凌乱,难掩他气质矜贵。

和风正吹动满地的菖蒲。

栈道两边摆着的蕙兰盆栽皆蕊如丝弦,在院中悠然地吐纳天地清新之气。山里的岁月常常遗失,这兰草便不应四时之律,任它的意趣,想鼓开花苞便利落地鼓开了。

池真缟踱步走来时,一旁的芭蕉叶几乎要遮住了半张脸。

莫争青这时想起,今年的芭蕉原来也比去年盛烈得更早,如今就已全然疏展了枝脉纹路。一支支火红的花儿瓣边好比天上的卷云,早已张扬地从碧绿层叠的蕉叶群里抽出来,袅娜地绽放在苍翠古朴的书院里,给周遭增添了几分平日没有的艳色。

这时从火红花丛旁走过,朝自己走来的池真缟,几乎要迷了他的目光,他的脑中再一回清晰地闪现出亡妻的身影。

公主殿下丰姿华貌,邈丽无边,繁复的宫裙上总绰约地坠着许多与其身份相匹配的珍稀宝珠与金玉,她曾站在遮天蔽日般的森柏下重重抓乱了压着衣衫的珠链金环,唾弃在仪式上立下如此不人道规矩之人定没讲过规矩,这人要不不明白女子扮上这一身要埋没半日光阴,要不则是蓄意借这章服制度将人困在家宅做无用功。

莫争青那时也挨了她一顿指栽,他只管说些既然不舒服就不必穿、知礼的老头管不到家里来的附和之言,公主殿下于是眨了眨波光粼粼的眼睛,笑他与她第一回见面时如何一见倾心以至连无有后嗣的话都敢应下,随即扬言自己是占了衣饰尽善尽美的功劳,骂莫争青从前以色取人的风流传闻。莫争青自然又一回额前青筋暴起,将毕生所学辞理皆翻出来化用与之争辩,待他的妻子终于看完了今日在夫君身上找的乐趣,总算揉捏着他的脸颊,安抚地道出身为公主一言一行都有人记录的实话。

莫争青感到两面微酥,已然忘我地陷入岁月的涟漪里,只眼珠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身前的池真缟。看到她时,就能无法自拔地想到十几年前各式各样的旧事,其中细枝末节万般滋味又滑落心间,追忆的故人似在眼前。

池真缟对这人如此直白、深沉且炽热的目光怀有闷烦,她压下又一次兴起的抗拒之意,如今哪里还是顾及与他相处时不自在的时候,池真缟垂下眼硬着脸皮开口道:“师长,有非明白不可的地方,是以来请你解惑,否则我定然夜不能寐了,今日莽撞到来,失了婚俗礼数规矩,还请师长也莫要怪我家人,他们实不知晓我来。”

半晌过去,池真缟不见他回应,于是抬起头看他,果然又是这副模样,明明极为专注地盯着人瞧却又仿佛不能发觉到话语。

待莫争青终于回神,他见这个明日就要与他成亲的女子还如以往般神色拘谨,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笑着安抚道:“真缟来寻我,我喜不自胜,如何会怪罪。”

池真缟从前只晓得他是皇都人士,学识过人且颇有家资,四年前他不远千里来到本朝最为偏远的荒寂地界,将原本在山里已经废弃了两百年的书院修整起来,于是接任教书夫子。近日才知,原来他生自王府乃权贵子弟,平日里念念不忘的故人是已经过世数年的公主,也是他的妻子。

池真缟思绪落到这里,觉出一阵幽微的古怪,莫争青曾对她提过在自己身上看见了故人的影子,莫非她与公主有相像之处么,可是她与公主的经历天差地别,豢养二人的水土又天南地北、山高水远,常理而言,她不该宛如那位。当年公主仙逝必使莫争青沉痛万分,池真缟生出犹疑,却怕冒然失言而触动到这位师长的伤疤,决定压在心里不问,又专注回这一行的正事上。

她在为皇帝办事的官场之道上眼界狭隘,缺乏见闻,对于那道童的来路也是一知半解,所以摸不出其中的门道,而莫争青曾经处于权势中央,关于皇城、朝野的状况他恐怕比燕覈还要洞彻,或许就能看明白这桩事里的奇怪。

池真缟落后他一步,随他走到草庐里,从一排置于轩窗下的竹筒中倒出今天接到的朝露,再拢一束去年在田地里拾出的雪禾点燃,煮出一壶茗茶。

池真缟先双手捧一杯茶水给他,隐去不宜为人知晓的燥事,斟酌言辞道:“师长,我疑今年将遭洪水,于是与西河郡守燕大人说白鹭山或将发洪,燕大人意将山下住户都迁到郡里,这时一名道童出来阻挠说‘池镇不可变动’,然后气愤离开,他似乎颇受朝廷看重,连燕大人也不得不听其言,小小年纪就这般了不得了么,我还怕这回得罪了他,以后将连累家人。”

莫争青低头品茶,在清新馥郁的茶香烟雾里依次回忆起京城的术士之流,池真缟所提道童既然为朝廷所用,应是一号显眼的人物,可拨拢过去在京为官时的印象,并没有此人的蛛丝马迹。

莫非是某位勋贵从道观接来供养的法师?

新郡守上任前,莫争青就收到了王府加急来信,晓得是那位背靠将军府的燕覈大人来临。曾经他与燕覈同在朝堂,二人有数面之缘,他观燕覈此人为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奸臣,这奸臣一年胜一年位高权重,在朝堂风光无二,说是天子宠臣也不为过,此番被贬到西河,只怕是掩人耳目、另有不可放在台面上的要事在身,这样的人何须忌惮别家的威势,何况只是依附生长的一名小道,是以这个猜测也有失水准。

莫争青皱着眉头沉吟,想起一件旧事,公主殿下曾与他提过一人……或许是他。

莫争青令池真缟稍待,不一会儿就从草斋返回,拿出一幅方正画帖。

池真缟见他露出沉晦复杂的神色,心中沉坠坠起来。她小心地接过这张纤薄画卷,认真瞧着其上的人物,这小人衣冠楚楚,一身洞彻万物般的清明气质似跃于纸上,仙形鹤骨,叫见过弗复旋的人断定画上的便就是他,抛开与弗复旋的争锋相对,池真缟不可否认,如他这般小小年纪就气度殊异之人,凡间实在罕有。

莫争青见她神色紧张,了然道:“故人少时曾见一衣冠肃穆的童子,新奇可爱,便画了下来,看来你说的道童是此人了。”

池真缟估计这幅画贴距今的年限,不免惊诧这人十多年过去竟还是孩童相貌,更觉古怪地回道:“正是他,可是我见到他时,他看起来也是七八岁之龄,怎会……”

莫争青将池真缟说的道童阻挠池镇变动的话再慎重琢磨了一番,霎时便将其后真相揣测出八分,于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对上池真缟粲亮、冷澈的眼睛,见她的目光里尽是一片浓郁的不解,而这双眼睛很快就会染上氐惆的失望,再到无望。她遇上的其实是一桩天子蒙蔽世人的秘事,庶民无邪,唯恐对此避之不及又如何扭转天子的意旨。

莫争青任了她三四年的老师,了解其一往不惜的刚强性情,从池真缟提起时便已经看出实则洪水为表,大事为里。但池真缟不愿意说出实情,想来有莫大的顾虑与隐忧,他本就无意趣掺和其中,是以也就不曾深问她。只是现下,他必须告知她不论她想做什么,既然出现了陛下的手笔,这事决计是做不成,也不该做的。

他先对她缓缓解释道:“这位既是本朝国师,也是陛下异父之兄,国师自幼修炼皇室传下的神功,入道后即容颜不变,但他从来以青年相貌示人与主事,故无人窥探出皇家这种非常之事,此乃宫中极为重要的秘辛,故人偶然得知,她料此事独陛下知晓,因为数十年前一干知情者早已全部殁亡。”

池真缟置于膝上的手心随着颤栗、扭拧的心脏发麻,如虫蚁噬咬般痛痒,倏忽在肥厚袖衫的遮蔽下张牙舞爪地攥紧出拳。她显然也明白弗复旋国师身份的含义,于是对这方世界百姓之主竟然助纣为虐暴起一阵怒火,怒火在掌心搓磨弥乱,脊背流出冷汗。池真缟垂下眼皮隐住此刻剑芒般的目光,从错愕的真相里挤出一道侥幸的希望,试着问道:“国师不顾及池镇,他所作所为,或许陛下不知,对么?”

莫争青同情地望着相对而坐的女子,她是芸芸众生的一个缩影,也像少年时得知父母因护卫王爷而身死时天塌了的自己。她终于触碰到普天之下凉薄刻骨的状况,“帝王爱民如子、宵衣旰食、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这只是芸芸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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