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磁盘里的文件突然恢复，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顾挽心里泛起惊涛骇浪的巨震。
接着，她“冷静”地放开拽住别人胸襟的手，又“从容”吐出谢谢两个字。
下一刻，她发现微微握紧的掌心有个什么东西硌着皮肤。摊开手掌来，竟是一粒纯白色的纽扣。
她下意识朝面前男人的衬衫上扫了眼，从上开始数，第二枚扣子果然不翼而飞，剩下半截线头耷拉着，仿佛在控诉着始作俑者的莽撞举动。
盯着那枚被她拽下来的孤零零的可怜虫，半晌的沉默后，顾挽平静地吐出几个字：“我缝衣服的手艺，还不错。”
陈风眠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顾挽又试探性问道：“昨晚我喝醉了后，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除了隐约记得把别人当冰箱一样死死箍着外，其余几乎都想不起来。
“所谓酒后吐真言，只是不知道算不算是不该说的话？”他眼神古怪，盯得她心里发毛。
“什么？”顾挽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
“又是冷血动物，又是......”他眼角带着些许笑意，用近似于咬牙切齿的语气，以极缓慢的速度吐出最后几个字，“乌龟王八蛋。”
顾挽嘴角微微抽了抽，手臂上骤然生起一粒粒浑圆的鸡皮疙瘩。
快完工时，顾挽没话找话：“等到这些红豆杉长成大树，夏天我们就可以来这里乘凉消暑，坐在树下喝茶聊天了。”
“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为什么？”
“红豆杉每年只能生长十来厘米，如果精心照顾，哪怕是再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最多也只能长二十厘米。”陈风眠解释道。
顾挽下意识用手比划了一下。就算折个中，一年十五厘米，十年一百五十厘米，好像还没有她高......
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于是尴尬地自我宽慰道：“没关系，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再不济三五十年后，总可以吧？”
“或许......”陈风眠顿了顿，片刻后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沉缓道，“可以罢。”
李泽泽做的那顿饭，顾挽终究还是没吃成。“社里有事，我还得赶紧赶回去。”她说完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陈风眠看着她一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俊不禁。昨日还死皮赖脸，今日怎就变得胆小如鼠了？
西联出版社，《自然》杂志部。
看小样，开会，各种沟通......一堆琐碎的事情忙完，人也要废了。
顾挽不像其他人，长期在这密不透风的大楼里办公，早已练就一身百毒不侵的金刚之躯。她偶尔来一趟，总觉得这密闭空间，呼吸不畅，人也不大精神。
起身，去茶水间冲杯黑咖啡，就看见孟游的杯子快水漫金山了。
赶紧帮她关了饮水机开关：“我的孟大小姐，大白天的，你就开始梦游啦？”
孟游顶着一双黑眼圈，欲哭无泪：“KPI完不成，在被黑白无常抓走的边缘~”
“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说出来让我乐一乐。”
孟游撇嘴，看着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如实道来：“部门要出一本古籍修复的书，要面向年轻人推广这门传统技艺。需要找一名业内名气大的特邀顾问合作，可是......”
“可是，你的那位特邀顾问现在还没有着落？”顾挽猜测道。
孟游猛点头，吸了吸鼻子：“要不我先下手为强，自己主动卷铺盖走人吧。”她总不能刚升职，就开天窗吧。
“据我所知，黎简和关野两位大师，前几天来南嘉了。”插话的是夏林，她悠哉地靠在茶水间门口，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顾挽。
孟游眼睛里的光，顷刻间死灰复燃。
她之前联系过这两位大师的助理，可助理们无一例外，都说大师们行踪不定，电话也时常关机，连他们自己都抓不到人。
孟游一听，便只能作罢。
“不过......他们昨天已经离开南嘉了。”顾挽十分不忍地，打破孟游的幻想。
孟游刚冒出的精神头，瞬间又蔫了下去。片刻后，忽然想起什么，狐疑道：“你们怎么知道？”
夏林把手放在嘴边拢成个小喇叭，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小道消息。”
“你没有考虑过找南玥，或者博雅的那些专家吗？”顾挽问孟游。
“找过尹老，被拒了。”孟游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至于其他人，是挺厉害的......可是我们总编说了，要么就是太年轻，资历不够；要么就是名气不行。”
顾挽默然，用小金勺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我想到了一个人，肯定合适。”夏林又开始出鬼主意。
“？”孟游半信半疑。
“陈、风、眠。”夏林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那个业内眼中神圣的名字念了出来。
手一松，顾挽的小金勺砰一声，落入咖啡杯中。再一抬眸，就见夏林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
顾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心里暗暗发誓，下回一定要封死自己的嘴巴。
“你这个，难度比找两位大师还高啊。”孟游抓头，苦着脸道。
陈风眠这人，她自然知道。实力强，资历够，名气大，只是从来不露面，上哪儿找啊。
“悄悄告诉你，他去南玥了。”
“千真万确？”
“嗯呐！”
“也是小道消息？”
“确凿无疑！”
“陈风眠，怕是不太合适吧！”噔噔蹬的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众人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为什么？”孟游问徐莱。
“所谓谣言，有时候并非空穴来风。网络上流传的那些八卦帖子，也未必都就是假的。如果他真如网友所说，在长相上有一些缺陷，那可能就......”
徐莱顿了顿，笑道，“毕竟这次的特邀专家，是要上照片的。”
“是有哪条法律条款规定，文化人非得长得像明星一样好看，才能上镜？”夏林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徐莱。
“夏主编，你误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徐莱浅笑，优雅而得体，“这次的推广，面向的是年轻群体，现在这个颜值即正义的年代，年轻人大多都是看脸的。”
孟游的脸色霎时间垮了下去。
“退一万步讲，”徐莱继续道，“就算是人格魅力超群，足以让人忽略其他的不足，但起码也得是个长相基本过得去吧。”
孟游这下彻底面如死灰。
“基本过得去......”顾挽低声重复徐莱那句话，如果陈风眠那张脸都只能算过得去，那这世上，还有好看的么。
想着想着，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见众人望着她，只好解释说：“不好意思，刚刚忽然想起了一个笑话。”
徐莱眼中微微浮现愠怒之色，仍然绷着脸道：“以上只是我的建议，孟游你自己再想想吧。”
徐莱和夏林两人，作为西联旗下《自然》杂志平起平坐的摄影组长，原本就关系紧张，过往还可虚与委蛇，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自从江州那件事后，夏林彻底心寒，对徐莱的脸色再没好过。
孟游原本是徐莱的副编，因为肯吃苦，进步快，被总编乔伊破格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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