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的水声从浴室传来，昏黄灯光在磨砂玻璃上，隐约映出一个朦胧剪影。
顾寻又挪窝了？
顾挽扫视了一圈房内，见床上放着一件男士T恤，仔细辨别了下，果然是顾寻的。
心下松了口气，于是对着卫生间叫了声：“哥？”
除了满室水声，无人应答。
过了会儿，花洒的声音逐渐变小后，顾挽才又提高音量，狐疑道：“哥，你怎么又跑这屋来住了？”
这是一间套房式客房，除了偶尔接待客人，顾寻有时心血来潮，也会把窝挪到这里，小住几日。按照他的说法，这里光照好，适合对脑细胞进行光合作用。
这回，花洒的声音彻底停了下来，接着便传来一阵低咳。
隔着一道门，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太明晰，顾挽便理所当然以为那是顾寻在应她。
想到冰箱里那份意外的惊喜，顾挽刹住呛他的步伐，决定这次就不与他相爱相杀了。
“好吧哥，看在你给我买了这么多果啤的份上，你想住哪屋就住哪屋，只要半夜别梦游到我房间就行。”只要某人有当哥的自觉，那她这个妹妹也绝对俯首称臣。
既已知晓里面的不速之客是自己人，顾挽便安下心来，顺手拿过抱枕，在沙发上盘腿坐了下来。
偌大的卡通抱枕被主人勒得呲牙咧嘴，单薄而又宽松的睡衣更映衬出她略显消瘦的身形。她将下巴搁在抱枕上，忧郁的脸上明目张胆地写着“心事”二字。
有许多积压在心底的话，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半晌后，待里面的水声再度响起，她才慢慢开口，声音仿佛被氤氲了几分，若隐若现：“哥，我前几天去见了一个人，他说他知道当年那场大火的事，结果是个骗子......”
“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顾寻自然不会明白堂妹执着打探那件事背后的真正缘由，他向来神经大条，只当她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而顾挽之所以毫无防备地跟顾寻提起此事，也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嘴巴严实的顾寻不会将这件事抖露出去。
因为在这个家里，做错什么事都可以被原谅，唯独不能打探当年那件事。那一直是老顾心头，最大的忌讳。
“明天又是端午了......”她垂了眸子，有气无力地喃喃道。
卫生间里的水声骤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尊敬的VIP客户，您的水果已送到！”
那声音仿佛猛然响起的枪声，顷刻之间终结了顾挽那所剩不多的自尊心。
那是......顾寻的声音！
顾挽蹭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外面敲门的那个人是顾寻，那卫生间里的男人又是谁？
倏然间她感觉眼前一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滋滋地往外冒着冷汗。
更要命的是，眼下情形她走也不是，留不是。
脑子里天人交战之际，门外又有了动静。敲门人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又扯着嗓子喊了句：
“风眠哥，我妈让我来给你送水果了！”
顾挽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短暂的震惊后，她反而迅速镇定了下来。本就剑拔弩张的关系，如今再雪上加一层霜，破罐子破摔，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不能让顾寻撞见自己。
顾挽环视房间，迅速从床上越了过去，那边有一个藏身的衣柜。跑得太急，脚丫子重重撞在床边，她吃痛地低呼一声。
她刚关上衣柜门，几乎是同一时刻，就听到卡塔一声，房间门被推了开。
惊魂甫定后，顾挽在黑暗中，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如雷的心跳，她听到顾寻说：“你在啊？”
对方回答：“刚洗完澡。”
果真，是熟悉的声音。
陈风眠穿着睡衣，不知为何，竟赤脚踩在地板上。见来人是顾寻，才又返身回了浴室，将拖鞋穿上了。
“我就猜到你在洗澡，所以不请自入了。”顾寻笑嘻嘻地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又道，“对了，刚你在电话里问我阳台上的衣服是谁的，我后来又问了下我妈，她说她没在这儿晾衣服，那估计就是挽挽的了。”
“嗯，我现在知道了。”陈风眠用毛巾擦着头发，眼风不经意扫了眼衣柜，淡淡应着。
“行，那我拿两件衣服就走。”
来之前，他就提前在电话里打了招呼，垂眼看见床头放着熟悉的T恤，惊喜道：“可以啊，你都已经提前帮我拿出来了......不过还有一件，没事儿，我自己找找......”
顾寻越过陈风眠，径直朝衣柜走去。
安静的房间，脚步声渐近。
顾挽憋着气，垂着眸子，心一横眼睛一闭，正准备听天由命，就听到陈风眠叫了声，“顾寻！”
“怎么了？”顾寻扭头。
“你上次问我的那个东西，后来路过那家店，顺手买了只，就当是给你的节日礼物。”
“真的？”顾寻受宠若惊，高兴得眉飞色舞。
“你等下，我拿给你。”陈风眠说着，快步越过顾寻，先他一步，打开了衣柜。
于是，一个披散着长发，穿着睡衣，蜷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落入陈风眠视线里。
他沉默地看了眼藏在里面的人，若无其事地从衣柜一侧的包里翻出个盒子，抛给顾寻。顾寻的视线被那东西吸引了过去，彻底将正事抛诸脑后。
陈风眠又顺手帮他把衣服找了出来，最后行云流水地，关上了衣柜门。
顾寻研究了会儿，又问了许多问题，最后拿着东西心满意足地告别。
门砰一声被关上后，顾挽瘫在一堆衣服里，捂着汗湿的额头，狠狠舒了口气。
有光扑面而来，是衣柜被打开了。
“出来吧。”那声音淡淡的，眸子里也无波无澜，似乎对她这个不速之客见怪不怪。
顾挽也没吭声，扶着衣柜侧壁，慢慢伸直腿，腿有些发麻，她只能一点点往外挪。
不知怎的，刚迈了两步，脑子里竟忽然变得有些混沌，眼前的世界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大概是缺氧，顾挽这样想着，眼皮不自觉微微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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