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年!你走路慢死了,你书包里装得是五斤棉花还是五斤铁啊!”
声音缥缈,说话腔调像二胡;人面模糊,柔顺长发自带油烟味道。
这是在梦中。
面前女孩一把捞起卓年扣紧校服衣摆的手,“嗖”地扭过身子,长发发尾尖刺刺的,打到了卓年的脸。
卓年没有意识去闪躲。
“你晚点回家没事吧?你那舅舅顶多问你一句‘今天花了多少钱’。”
卓年懵懵地想要看清她的脸,听见这二胡腔调叹了口气。
“你天天听这句话该有多闹心,卓年你知道吗我以前可羡慕没人检查你作业了……你舅舅没我爸好,我爸给我煮的麻辣龙虾尾可香……”
眼前人絮叨的家长里短两厢对比,卓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手被牵住,她被她带着,颠颠儿地往“烟城四中”公交站跑。
肩上很沉,但卓年跑得轻松,没落后这甩动的发尾半米。发尾的油烟气铺面,卓年恍恍惚惚认出来,这是她的初中同学尹嬉。
尹嬉爸爸开出租车,妈妈和家中老人一起在学校附近开了家小炒店。卓年那时因为体育课站队,自然而然地和尹嬉成为“闺蜜”——厕所搭子,超市搭子,饭搭子。
不是交心的一见如故,而是打磨中的友情。
公交站前,尹嬉安排她:“你先送我回家呗,然后再在我家附近坐直达公交车!”
四中的放学铃混合着车鸣闹哄哄的,街角一个老大爷在嘣爆米花,又一辆大货车擦肩驶过……所有的嘈杂混乱变成一个个气泡,噗噗噗地撞破在卓年的心墙上。
卓年望一眼百米外灯火通明的“尹家小炒”,站在路边纹丝不动。
“你家很远,我如果在你家楼下坐公车,天就黑了。”
她听见自己的轻声拒绝。
尹嬉抱怨似的狠狠甩掉卓年的手,发泄似的跺一下脚:“那我到家也天黑了啊!我中午让你在我家饭店订蛋包饭你不订,叫你去超市你也不去,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使唤?
梦中的卓年依稀记得,身边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人,一直在经历这样的事情。
任性和自私只会让卓年厌烦。
卓年面不改色:“我可以送你上车,等你上车后我再走。”
26路车缓缓停靠,隔着透亮车门,卓年望见尹嬉忽地笑了下,朝她挥手说再见。
那样娇俏欣慰的笑容。
毕业是成长的关键点,学历与心智一同升级,人与人背离。
已经很久没和尹嬉联系了,她认识了杨颂沈韩蒋潇然,拥有了不会不顾她意愿自说自话的朋友,也拥有了敢想敢言感情一事当断则断的本领。
人能依靠梦境回溯时光清点记忆,卓年又见到了旧人旧事,看见自己的成长轨迹。
梦中景象随着尹嬉所在的公交车远走,高楼大厦都变作像素一般的虚影。
车灯闪烁的辆辆钢铁幻作天上的彩霞,路人手中的老式爆米花变作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灰色的试卷、橙黄的桌椅……
卓年坐在教室第一排,刚按高三模考的成绩排完座位。
成朔有位要好的兄弟复读,和她成为同桌。
李见清个高人瘦,因为发际线很高,常年留着过眉额发,鹰钩鼻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读书时脊背一驼,人便显得阴郁。
卓年给他讲了很久的数学题。
“这道是压轴题,我只会前两个小问。”
她好像生病了,人很不舒服,讲得口干舌燥。捂住嘴巴咳嗽两声,趁着晚自习铃响前,去超市买了瓶冰水。
冰冰凉凉的液体倾泻进胃,试图疏通活泛窒闷的心情。
卓年握着瓶身贴紧发烫的额头,回班时,见到李见清捧着她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看得认真。
她有些尴尬——
所有题她都做出来了,李见清会不会觉得是她藏着掖着,抱有好学生的得失功利心防着他?
“第三小问我拿不准,你可以去办公室找一下数学老师。”卓年抽了张纸巾擦干额上的水珠。
李见清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瞬不眨地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我好像发烧了,变红了吗?”
卓年不清楚自己的样子,手心手背捂了捂脸颊,讲话有气无力:“我不想说话了,我想趴下睡一会儿。”
李见清伸胳膊横在她桌上,翻了翻脚下书堆,抽出一个二十厘米高的毛绒玩具递给卓年。
他实在很会照顾人,卓年感激地朝他微笑,面前的红色猴子大眼长臂,珊瑚绒面料看起来就很舒适。
但这是李见清午休时枕过的。
她婉拒了。
晚自习铃响,没有老师来看自习,高三学生全靠自觉,班里偶尔会闹哄哄。
卓年说是趴着睡,其实很清醒。
李见清悄悄在桌洞里拿出手机,梦中的卓年知道他是在和成朔发消息。
梦中两个呼吸便是四五个小时。
窗外黑透的天提醒她旧日不重来,卓年直起身,想再做两套数学卷子。
李见清这时戳戳她的胳膊,把微信消息给她看。
成朔:【我找卓年,你个废物都不知道她的情况,要你何用?】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的了,成朔再腼腆遇到熟人也会变得生动,李见清倒是一直没回。
这句话拿给卓年看,卓年其实很尴尬——我的情况为什么要让李见清知道?成朔你这样不对。
抬眸看一眼李见清,无声询问她可不可以用他的手机。
李见清点头。
于是卓年双手接过,手机藏在桌洞里。
她回答得很无趣:【哥,我是卓年,我在学习。】
成朔:【看这个“哥”字,我就知道是你了。】
成朔:【李见清说你生病了,你吃晚饭了吗?】
卓年不想和他聊些起居饮食聊个没完,把所有话堵死:【还没,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买点紫菜饭就好了,要学习了,不说了。】
消息一股脑发过去,把手机还给李见清,卓年摸一摸额头,指间触感是麻木的。
没过多一会儿,身边椅子和后桌磕碰一下。
李见清起身走了。
卓年以为他是去洗手间。
却没想到,他会拎着紫菜饭店的打包袋回来。
他仍旧没说一句话,沉默地像是文海平书店里,被柏克恭厌弃的风扇。
卓年桌面上的卷子被他拾掇好腾出一小片空位,李见清坐在椅子上拆开打包袋,紫菜饭、辣牛肉汤,甚至还有小咸菜……
大大小小的塑料盒一齐摆在卓年面前。
卓年想,这个梦一定预示着,她又饿肚子了。
梦中的卓年依稀记得,身边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人,每次都在她饿肚子的时候出现,给她点过十一碗辣牛肉汤。
卓年没去质疑或惊讶:“这是给我买的吗?”也没注意到李见清的眼神暗示:“立刻吃饭”。
梦中的她对李见清说了声谢谢。
顺从其美地拆了筷子,把钱转给李见清,就再没有后续了。
梦境卡顿,世界处在一片黑暗里。
回忆戛然而止了吗?
是的。
接下来是或畅想、或预兆、或称之为可变现的未来。
卓年对一切无甚所谓,只想醒来去吃饭。
可是她呼吸沉重地喘不上气,也睁不开眼睛。
行走在黑暗里,忽然撞进一个滚烫的胸膛。
她听见头顶低沉而明晰的嗓音:“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说给我听,迷茫、无聊、委屈、压抑、烦躁或是郁郁不得志。”
“各种负面情绪都可以说给我听。”
卓年看不清他的面孔。
尽管她抬起了头,看得那样认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会说‘好’。”
他说:“我们一起消化掉所有,看个电影,吃袋零食,听听歌,兜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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