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克恭紧盯卓年的眼睛不放,慢慢向前伸手。
他的手在抖:“抱。”
一个字。
卓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与他性情合拍的疑问:“瞅你那憋屈劲儿,你能不能过来让我抱抱?”
不是示弱下的恳求:“我……可以抱抱你吗?”
一个字,规避暧昧的亲近,给予抚慰的温情。
卓年眉心从始至终就没松开过,她烦躁又委屈地望向柏克恭,却在他桀骜不驯的神情中,读出了这些疑问与恳求。
柏克恭专注地望向卓年的眼睛,等待她的回应。
面包店内放着老歌钢琴曲,恰是《城里的月光》。服务员在柜台后拆了一盒饼干,清脆声响裹挟着甜丝丝的饼干香气,吸引卓年的注意力。
卓年忍住哭腔,沉默地摇头。
绕开他去结账。
钢琴曲仿佛卡顿后静止。擦肩而过,柏克恭眼睫轻颤,跟着她转了身。
手还在空中举着,却也只敢如书店里度日如永恒的午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呆望向她的背影。
黑色旗袍勾勒出的窄肩与细腰,他一只手就能拢住。
抱不到呢,心脏空落落的。
“卓年,你不是爱哭的人。”他压低声音,上前帮她拎东西。
卓年目光复杂地瞧他一眼,低头走出面包店,拆开一盒蛋挞。
商场大厅,二十元一趟的小火车叮叮驶过。
工作人员像是正兼职的大学生,坐在驾驶舱玩得开心,时不时应和身后小朋友的催促:“好哦!哥哥再开快一点!冲啊!”
再快也没有步行快。
火车七节车厢,红红绿绿的座椅上,面色疲惫的家长陪自家孩子兜了一圈又一圈。
“你好,”小火车停后,卓年慢条斯理地问工作人员:“我没带小朋友,只是大人的话,可以坐吗?”
坐在驾驶舱的小伙子脸红了:“有空位置就可以,但……你可能会觉得很无聊。”
“不会。”卓年摇头。
柏克恭气定神闲地挡在卓年面前,瞧向正摸着耳垂憨憨笑的小伙子:“你热就歇着,我们可以等。”
我们。
“不……不热。”小伙子不笑了。
这人语气好凶啊。
卓年皱眉拍打一下柏克恭的后背:“你好好说话。”
柏克恭欲言又止,想说他没失去理智讲出“我来开,你起开”就不错了,瞥一眼小伙子,又看了看卓年,最终抿紧嘴唇,只是糯糯地“哦”一声。
他不情不愿地伸手,要和小伙子握手表达歉意。
握一下就分开。
卓年正要付款,柏克恭下意识抢单,余光瞄到卓年冷漠地掀起眼睫,他暂停了动作。
“不付就不付,你别瞪我啊。”
语气放轻了,他小心翼翼地:“你不是爱哭的人。”
随后一把抢过卓年手上的蛋挞,自顾自坐到了车尾。
以三岁的性情,去成为一名本硕博连读的物理学者,很辛苦吧。
卓年长叹一口气,深深闭上眼睛,慢慢坐在他身边。
小火车响起粗糙劣质的卡通音乐,柏克恭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卓年腿上。
长腿蜷着,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倒像是抱着膝盖的小可怜。
兜里的玉佩还没送出去,要掉不掉地悬着。
卓年并膝坐在他身边,嗅到他身上的暖香,注意着分寸——不要碰到他,也不看他。
“你不用非得陪着我的。”
她小口吃着蛋挞,一块也不分给柏克恭,还在和他闹脾气。吃完又拆开面包,胃部就像无底洞,吃再多也毫无饱腹感,只是嚼累了,她觉得很疲惫。
柏克恭看她吃得斯文,心满意足。用绅士风度掩盖私心:“天黑了,我不陪着你,谁陪你?”
沉默很久,卓年道:“你刚刚和我提过两遍,你说我不是爱哭的人。”她望向柏克恭,“你觉得爱哭是一件坏事吗?”
“不是,当下的难过情绪才是一件坏事。”柏克恭不假思索。
“是啊,爱哭不是缺点,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人有资格批评我。”
“你这是一位诗人的突发奇感?”
“是我的表达欲作祟罢了。”
卓年摇头:“柏克恭,你今天问我,我有没有出息,这句话让我很不开心,毕竟你没资格批评我,不是吗?”
卓年的坦诚布公让柏克恭俶尔心慌,像是刚想起来他还说过这话。
柏克恭:“这谁说的混账话?我替你教训他!”
“你不认吗?”卓年轻飘飘回他一句。
他俩本就都是不认输的主,遇到矛盾本该针尖对麦芒,谁没有一张利嘴,谁就在脑门上刻印“我不行”三个软弱的大字。
但柏克恭自从来到书店,就再也不敢和卓年对呛。
满腔懊悔让他语无伦次:“抱歉,我不是有心的,我没有批评……”
破嘴。
解释这么多做什么?让卓年心软吗?他不需要,他需要的是卓年的惩罚和原谅。
意识到这点,柏克恭伸手,轻轻揪了下盖在她膝上的外套袖子:“对不起。”
卓年盯住他手背上的青筋:“我上高中的时候,地理成绩很好,地理老师很喜欢我。后来,我负才任气,常常在地理课做数学,做英语。地理成绩自然没能保持住,数学英语也没有拔高。我抱了不想辜负老师栽培的心思,后来每节课都很用心听讲。”
柏克恭不知道她的思维突然转到了哪里,但他有耐心去听,也很爱听。
他弯腰去看她的眼睛。
“我从这里就知道了,不管我做什么事情,明确侧重点才能搞好。因为当我明确一件事情的时候,另一个部分的好处肯定会流失掉。就像我明确我们是互惠互利的朋友,我既想和你和睦共处,又想和你交心沟通,我什么都想要,结果什么都没得到。”
和睦共处、交心沟通,是他仅得的温暖了。
柏克恭心慌意乱,她是不想给他这些了吗?
“不是这样的,是——”
是他对她抱有了旖旎心思,却又推拒这份温情。
“你听我说完。”卓年目光淡然:“地理老师说,一个东西耐低温,不等于它喜欢低温,耐光照,不等于它喜欢光照……”
卓年手指放在膝上,无意识抚摸柏克恭的外套。
“一个人耐揍不等于他喜欢挨揍,同样的,我耐听刻薄话,不等于我喜欢听,你知道吗?”
柏克恭哑口无言,面对卓年的哲思,他总是稍差一节。
“我写诗的时候,一开始就要定下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才能把它写完整。如果我中途改变主意的话,那它将什么都不是。
“我认识两个女孩儿,她们是美术学院的冉枫君和许相曲。蒋潇然这件事,多亏她们帮忙。我也有和她们聊过一些生活小事,”卓年微微笑着:“你知道吗,许相曲是个特别活泼的姑娘,她说,她一开始学画画的时候,会疯狂给老师画大饼,说她想这样画,又想那样画,她的老师告诉她,完成比完美重要。”
小火车开得很慢,慢如柏克恭渐渐枯萎的心跳。
“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我可以允许你说我偏激、孤僻、思想晦涩,但不允许你说我没出息,我学习我不喜欢的专业,为此付出多少心力,我想你也知道。我想和你和睦相处,但我并不为此开心。”
柏克恭口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他静静反思自己的性情作为,是不是给卓年带来了压力。
静静等卓年说完。
“许相曲想画自己喜欢的,又希望教授能喜欢,结果就搞出来了一个她也不喜欢、教授也不喜欢,什么都不是的画。
“她说,她为此付出的时间简直就是大浪费,这是一个想要自我满足还是满足他人的问题。她想,她以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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