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是在午后,香樟树林连绵成片,似无尽头。仰头可见树缝间蹿跳的尘埃与日光,小城小隅,围墙砖瓦,有耳边呼啸的风,也有被追赶的加速心跳。
午后转暗夜,香樟树变虚无。她的手抚上树干,在喘息着,举目四顾皆是暗,有微光的地方伴有白烟。
“跑什么。”
背后有声音,她猛然回头。
……
“姐,醒过来。”
脸上有温度,身体被推动间,意识回笼。
房间里浸有暖味的香,味道极淡。明夕何挪了熏香炉,低声解释:“本想让你睡好些,点了香,没想到还惹得你犯了梦魇。”
“每次头疼都这样,习惯了。”明宵被强行唤醒,意识恍惚还在现实与梦境交界处游离。人尚乱,时而自喃,时而发愣。
明夕何不发一言,替她备了醒神茶,半杯润喉,半杯回神,目光不再涣散时,才见她扯了棉被,靠在床头阖眸。
他担忧道:“你精神状况不好,要不要休息两天?”
“不用,只是梦到小镇的事,总以为在昨天。”
明宵掀被下床,窗旁是她新置的绿萝,茎叶沉绿,色泽纯粹,最有生命力。
窗外日落已过,月色渐露,她竟然一睡就是四个小时。
距离杜乐芝之事,刚过一日。
“梦到了什么?”明夕何问。
明宵开了窗,屋外的空气中有泥土味,像在宣告即将来临的大雨:“香樟树林,我在林子里。可能是因为太多了,除了它,也梦不到什么。”
“我倒是前两天梦到了奶奶。她告诉我别淘气,说你辛苦,让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以前照顾我那样,照顾好你。”明夕何接着说。
一道光闪过,雷声紧随而至。
声音比雨点快,砸在树木、屋檐上,雨水伴着风,往屋里潲。明宵关了窗,风雨声搁挡于外。
她开口道:“你要是肯听我说的话,我也算放心大半。”
“陆学长是妖是魔?你避如蛇蝎,还怕我中毒一样。”明夕何嘟哝着,听出家姐话里有话,“他可从来没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你倒好,三番两次让我远离他。”
“他非妖非魔。”明宵朝外走。
有些人会比妖魔更可怕。
“女人也很可怕。”明夕何小声嘀咕。
明宵人已不在卧室,沉默半晌,又纠正:“没让你远离,保持距离。”
“那你说说,我们同个寝室,怎样才算保持距离?”他说道。
明夕何清理熏香炉里的香灰,从卧室出来后发现餐桌上摆了一盘糯米糍,他拣了一只塞嘴里,白糯香软,绵绵即化:“味道是好,但总觉没有小时候吃得香。”
她将白瓷盘朝他面前推近几分,手撑下巴,眼眸透过这盘糕点,似在看往事:“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怀旧,他们留恋童年的味道,往后再怎么吃,都不是曾经想要的。”
“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陆学长?”明夕何边嚼边问。
明宵喃喃:“我不讨厌他。”
“你、害怕他?”
她的眼风扫去,明夕何眨眼噤声。
瞧着明夕何光盘,明宵回屋取了外套,那抹香仍在,已然渗入细枝末节里。
她走到玄关:“陪你走一段,回学校。”
……
秋雨晚来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雨水的夜更显清冷,路面很湿,她就着昏黄的路灯去看弟弟的眉眼,嘱咐他:“慢点走回去,小心路滑。”
“姐,我又不是小女生。”明夕何不满。
“你是我弟。”把伞递给他,转身时,兜里的手机震了两次。
东门到西门,跨越大半个校区。
路上很静,也冷。有电动车驰过,车上的青年朝她这处投来目光,看上去不似学生。
西门是偏门,较老旧,沿途的灯都是亮一处,暗一处。空气中漂浮的泥土味渐由艾草味代替,淡淡的,再熟悉不过。
她的心脏一缩一缩的,映入眼帘的人在她由远及近时,都在看她。
两个人。
除了陆晨夜,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在抽烟。见明宵来了,倚墙掐了烟,欲言又止的模样。
人影映着灯光,落在陆晨夜眼里。那双眼眸惊不起一丝波澜,由始至终,都很平静,像将世间起伏、人心人性看破了一般。
“没奢望老师会来,夜深露重的,应该换个时间。”陆晨夜淡淡笑着,相比起身旁眉眼谦顺,却遮不住焦急的男生,他几乎毫无破绽。
她懒得客套:“不想我来,何必找我。”
陆晨夜也不恼,笑容依旧很浅。
“老师,我是美术系的肖斐光。”那男生犹豫开口,“这么晚了联系你,真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乐芝现在……”
“杜乐芝的男朋友?”明宵截话问道。
肖斐光垂眸:“是。”
“还以为你人间蒸发,现在看来,精神还不错。”她说。
此话一出,肖斐光显然一怔。
明宵去医院看过杜乐芝,不过几日,整个人瘦了大圈,却对男朋友只字不提。
她还记得杜乐芝先前说过,与男朋友已分手,后发现怀孕后有尝试联系,却屡遭暗拒。
明宵瞥了眼陆晨夜,他神色无恙回视,她别开眼:“你想知道什么?”
肖斐光急忙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这么想知道,怎么不去医院看她。”
“她还在医院?”肖斐光大震。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怕知道,却又什么都想知道。”明宵替那露花水雾般的女孩儿感到惋惜,她的前半生,有太多不值,“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你今日才找我,就算知道了,你下一步又要怎么做?”
肖斐光迟疑道:“我怕她不肯见我,况且她现在,应该也不想见任何人……”
秋夜露重,她只觉手脚冰寒。
“她被退学了,你应该知道。”明宵说。
“我听说了……是我没照顾好她。”
静了一霎,无人言语。
她的眼前时而是杜乐芝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时而是那本日记里的字,零碎片段轮转着,太重、太沉。
明宵沉默数秒:“成年人,要学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她是本人回校办退学手续,或是监护人办理,我暂时不清楚,不过应该就在这周。”
言外之意,解铃还须系铃人,年少莽撞不懂爱恨,大梦一场时,也该为起笔收尾。
肖斐光怔然,目光尚未聚焦在任何一处。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心里所念所想,究竟为何物。
良久,他重又垂首。
“我已经办好出国留学手续,后天的飞机,去温哥华。”
***
齐茂阳的电话拨进来,天又飘起了小雨。
西门外的那条街正在整顿拆迁,有不少店铺重新装修,钢筋水泥随处可见。路不平,泥洼潭多,鞋子很快浸了水。
她没撑伞,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在说杜乐芝之事的后续处理,心口潮湿一片。
齐茂阳叹息道:“杜乐芝成绩也好,又在艺术团,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十全十美的人。虽然我们一再强调作为学生不可越界,凡事都要保护好自己,但学生是个体,总会有我们控制不了的偏差,及时止损也是不易的,你也别太自责。”
明宵仰起头,云层遮蔽月光,细雨绵绵,风萧夜寒,总让人心绪难平。
她说:“乐芝,曾经找过我。她明明是在向我求助,可我却什么也帮不了她。是我没做好,如果当时——”
“老师要做的,是正确引导,及时干预。学生有自主权,也会反抗。这样的事,是我们最不愿看到,也向来最难处理的。”齐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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