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沃离开温府后,先去了趟罄音楼,买了一些精致的小菜糕点,之后来到了兰见春所居住的小屋子。
他敲门,没人理;又敲,又没人理。过了一会,他再敲,门终于开了。
“兰夫人?”
兰见春看起来并不开心,见到他也低着头。
萧沃问:“吃晚饭了吗?”
兰见春摇头。
“正好,我也没吃,这有些小糕点,刚好可以垫垫胃口。”萧沃微微侧头看她的脸,“你让我进去,好吗?”
兰见春没动位置,继续把萧沃“拒之门外”。他有些尴尬,问:“是因为那把刀吗?”
“与刀没关系,”兰见春终于开口了,“我害怕。”
萧沃说:“父皇爱养这些猛兽,但今日,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让人与兽相斗。这太过火了,兰夫人吓坏了吧?”
兰见春沉默许久,眼前不停地回忆起校场的情形,易咏、灵晔一个个地惨死在自己面前,而皇帝在鼓掌、叫好。
她说:“陛下没拿我们当人看。”
萧沃沉默了。
月光潺潺地洒下来,在院子里汇聚成一潭空明的水,其中草荇交横,是槐树的影子。
风动,水动,树影动。
兰见春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萧沃低头看她,他们的影子挨在一起,都被困在黑暗里,彼此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除了他自己,他不把任何人当人看。”萧沃冷静地说,“我、我母后、我弟弟、我妹妹、我舅父……都算不得人,是工具,是筹码,是棋子。
“从前,我还会期待他能把我当成他的儿子,直到我母后难产去世,他将我刚出生的弟弟逐出皇宫,将我囚禁于府中三年,我才认清了他。”
兰见春感觉眼睛有些涩:“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父亲?怎么能当皇帝?”
“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可以了。”萧沃说,“让别人知道,你得掉脑袋。”
兰见春愤懑不平地咬着牙,她心里不痛快,替自己,替萧沃,替死去的易咏和灵晔,都感到不值。
“事实已经这样了,我们改变不了。”萧沃还说,“但咱得把自己当人,只要能活着,就好好活着,吃饱喝足,什么都不怕。”
“无妄之灾,”兰见春双手掩面,她靠在门上,把头转过去,不让萧沃看见自己流泪了,“我就看着她们死在我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活下来了,这就是她们所期望的。”
兰见春心眼难受,她一直用袖子擦眼泪。从校场回来,她就一直恍恍惚惚,豹子冲上来啃咬人的脖颈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就算她捂住耳朵,也还是能听见豹子的咆哮。
萧沃就站在门边,默默地等她。他想抱抱她,但又觉得这样不合适,只能干望着她,心都快碎了。
兰见春擦了半天的眼泪,才想起来人还被她甩在外面。她让出路,说:“殿下请进。”
萧沃进门,帮她把门栓好。他牵起兰见春的袖角,领人来到了小厨房,摊开了食盒:有一碟酸辣小白菜,一碟醋拌海蜇,一碟玫瑰饼,一碟枣花酥。
兰见春小声说:“我吃不下。”
萧沃搬了一条长板凳,坐在了灶台边,他拍拍身边的空位:“请坐,兰夫人。”
兰见春捂着胃口,还是摇头。
“你一天没吃饭了,”萧沃说,“肚子不饿?”
兰见春摇头,光害怕和愤怒就够她喝一壶了,现在别说吃饭,连半口水都喝不下。
萧沃端起其中一个盘子,说:“玫瑰饼,是潼裕的玫瑰,不尝一尝吗?家乡的味道。”
兰见春望着他的眼睛,他那么期待,就不忍心拒绝了。她坐在萧沃身边,捏起一块饼,浅浅地咬了一口。
萧沃问:“好吃吗?”
兰见春点头。
萧沃:“跟潼裕的味像吗?”
兰见春又点头。
“那就好。”萧沃粲然而笑,自己也拿了一块饼吃。
两个人挤在灶台旁吃东西,就像两只藏在厨房里偷吃剩饭的老鼠。
甜丝丝的味道在兰见春唇齿间化开,心头的苦淡了一分。她擦擦鼻子,骂过皇帝,心里就好受了不少。
但她能做的,也只有在背后骂两句,之后去了晦朔司,该给他卖命给他卖命,总不可能胆大包天地杀了他。兰见春还指着皇帝给死去的家人做主呢。
“今晚我见到了林汝为,就是潼裕巡抚。”萧沃吃着玫瑰饼,轻描淡写地说。
兰见春一惊,望着萧沃:“真的?”
萧沃又说:“林大人已经知道了你的事。”
兰见春腾地一下站起来,说:“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萧沃被她吓了一跳:“你先坐下。”
“巡抚大人要怎么解决?”兰见春坐下,可屁股下边就跟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我可以当证人。”
萧沃吃甜的吃多了腻得慌,夹了两口海蜇吃。他摇头,说:“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意思?”
“我明日就会禀告陛下潼裕官员克扣赈灾一事,求陛下派人去查贪。”萧沃说,“但你我都清楚,何瑞生的死,吴沟村被屠,绝对不是官员贪腐这么简单。”
兰见春不甘心:“这事不能按贪腐案查。”
萧沃说:“但现在只能按照贪腐查。你已经受过一轮刺杀,好不容易进了晦朔司,应该藏锋。不能因为这一时,再惹来杀身之祸。”
兰见春握住他的手腕,坚定地说:“我不怕死。”
萧沃注视她的眼睛,点头:“我知道。”
兰见春质问:“那为什么要把吴沟村的事揭过去?”
“害你们的人手眼通天,我们轻易动不了他。”萧沃说,“晦朔司监察天下,你只有蛰伏在此,才能找出来吴沟村为何被害,为谁所害。兰夫人,莫要心急。”
兰见春:“你现在查潼裕贪腐,难道不会打草惊蛇?”
“会,但我得这么做。”萧沃说,“水患过后,潼裕至今民不聊生。不杀一批贪官污吏,我实在寝食难安。”
兰见春轻声说:“可是你说的,蛰伏。”
“也有人对我说,老百姓的苦,时间长了可就没人记得了。”萧沃安慰她说,“我可是陛下的嫡长子——有老师和其他朝臣们护着,不至于丢了性命。”
兰见春担心地说:“那会不会有其他危险?”
萧沃眼睛亮亮的:“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话听起来颇为暧昧,但萧沃的眼睛闪着光,兰见春并不觉得他在调侃自己。她微微颔首,说:“对。”
萧沃“嗤”地一声笑,他越看兰见春,就越想笑,最后笑出了眼泪。
兰见春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不明白你。你在笑话我吗?”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萧沃望着兰见春,感慨道,“我是笑你,就那么毫不遮掩地,把心里怎么想的都说了出来。”
兰见春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萧沃拍拍自己的心口,悄悄地说:“这里,不一样了。”
兰见春有些迟钝,她不懂萧沃的言外之意。
萧沃望着她的眉眼,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明天之后,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理会。”
兰见春疑惑:“什么意思?”
萧沃:“你只需要记住,你现在是晦朔司的官,是皇帝的臣,万事都以自保为上。”
兰见春不说话。
萧沃继续说:“只要自己能活下去,背着良心也无所谓。”
兰见春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沃:“进了晦朔司之后,谨慎行事。那地方没一个人是好相处的,不要站队,不要轻信别人。”
兰见春点头。
不知为何,她的心总不踏实,萧沃话里话外有股交代后事的意思。
—
“臣有本启奏。”
早朝时,一向沉默的萧沃突然开口,吓得旁边的萧回盹都醒了。
皇帝诧异地瞪着萧沃,别人都看着,总不能让他把嘴闭上。但他有些紧张,鬼知道萧沃这个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的人能有什么本启奏。
皇帝沉默了片刻,说:“准。”
“臣要弹劾屹王萧回,纵容潼裕官员贪墨枉法、草芥人命;
“臣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