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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六十三 母与子

小说:

女巫般的恋爱[西幻]

作者:

ashtray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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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那个修长的剪影再次出现在门口,门一直开着,时不时传来雾尼走动的脚步声,还间或有重物被放到地上的声音。

这样持续了好一会,高法依格燃起了好奇心,他在做什么?

她自觉已经够委屈的了,不至于连这点好奇心也得不到满足,再说了,她怕什么?他是她的。

于是,前一刻近乡情怯的女巫,下一刻改变了主意,突然出现在小木屋的门口,她斜倚着门廊,双手抱胸,以重整旗鼓的高姿态,将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雾尼在收拾东西,地上摆满了收拾好的包裹,看起来像要去远行一般。

他一偏头看见了她,没有惊慌也没有意外,神色如常,好像早就知道她来了——或者知道她终会忍不住出现一样。他在这个家中凡事亲力亲为,正在打包看上去是最后一件的行李,接着站起身来。

“你在做什么?”高法依格听到自己的声音,压抑着惊怒。

“在收拾东西。”他回答,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感到惊讶的高法依格才更奇怪一点。

他疑惑的目光扫过高法依格,对后者来说如同鞭子一样,雾尼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暂时又说不上来。回身从摇椅上,拿起那本摊开的大书合上——那才是他最后一件手提行李。

高法依格的声音冷下来:“你要去哪里?”

雾尼认真地看了她半响。

“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

雾尼慢慢道:“我知道你要去布莱登一段时间。”

他静静地看着她:“这次我想跟你一起,我不想再等了。”

高法依格心里一动,站直了身体。过去十年,她常在约顿海姆与中土世界往返,而雾尼就在这个家中乖乖等她回来,有时她心情郁郁,尤其不想看见他时,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任何解释。

那是她的一种软弱的冷战。

“……可以也带上我吗?”他以退为进,站在那里请求她的许可,身旁是收拾停当的各种包裹,这个家显得就像他们刚搬进来那时一样空荡荡的。

这样的要求显得合情合理又无法拒绝。

高法依格感觉自己的心情仿佛从低谷飞到了云端,他终于主动要求……他比她想象中还要依赖她。这个念头闪过,她先是高兴,随即又觉得这样想的自己有点便宜……那不是应该的吗?又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夹击,她也深恶这样阴晴不定的自己。

不过表面上,她克制地点点头,应允他:“哦,嗯,可以。”

“谢谢。”

雾尼垂头不语,显得有点局促。高法依格后知后觉感到有点后悔,估计对雾尼来说,这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然而她那点无谓的自尊心又冒了出来,不可能道歉。何况雾尼的委屈竟然让她很是受用,她觉得自己也有点扭曲了……

为表安慰,默了半响,她朝他走去,抱住他。就像她之前每一次回到家那样。

他的双手旋即收紧了。她这次也离开了很久。

在他的怀抱里,她才终于感到自己回家了。侧脸靠着他温暖的胸膛,雾尼偏头轻轻地吻着她的头发。

等下,她上次告诉他去约顿海姆,他怎么知道她是从布莱登回来的……温馨的氛围中,这个念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她没来得及问,雾尼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既然你回来了,正好一起看下,有没有什么是我落下的?”

好吧,如果他都这样说了……很难讲是真的心甘情愿,高法依格强迫自己离开了雾尼的怀抱。

她久违有一点耐心,环顾着这个她离开了一段时间的小屋。就如所见一样,如今的房间里空空荡荡,除了家具之外,几乎所有在外面的东西都被雾尼收起来了,打包好的行李放在门口,随时都可以出发的样子。

“我们……是不回来了吗?”她稍微有点惊讶,本不应该她问这个问题才对。

雾尼也跟着回头看了看,目光中似有不舍,但很快下定了决心。

他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意见,但总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次也是一样,笑着反问高法依格:“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呢?”

他的眼睛亮的像天上的繁星,又想了想,道:“不过呢,今后我不想再在一个地方安家了,我吸取了一点经验,如果那样……就不能去哪儿都跟着你了。”

那样平淡的情话。

高法依格看了他一会,过了一会,点点头:“好。”比起刚才的允可,这更像一个承诺。

她或许怀疑他的爱,却并不怀疑他的真心。有时她也会反思,他们本可以是一对完美的情侣……是她太贪心了。

十年过去,他有一点不一样了……下半张脸本来只是有一层浅浅的青色的胡茬,但他们都没有阻止任其生长的意思,沉默中达成了共识。于是现在初成气候,成了那张英俊的脸上不容忽视的一部分。很难说对他的美貌有所增益,不过气质有了很大的不同,他显得更加成熟,一种落拓而忧郁的氛围如影随行。

高法依格现在有信心,如果雾尼和彻达同时出现,她一定不会认错。认识到这一点,她觉得反过来说不定也可以。

她能慢慢忘了彻达,或许有朝一日,他也能忘了芙蕾雅?他们可以创造无数新的回忆,冲淡那些过去的影响。

她有信心的前提……他们未来的时间还有很多。

想到他们即将远行,高法依格扫看每一件行李,倒多了几分认真起来。其实大部分都是她的东西——雾尼给她的,每天一个送给她的宝石,还有每次她随口一说,他第二天亲手做给她的小玩意儿……属于他的东西相比起来少的可怜。

她的坏脾气在持续地落潮,露出其下柔软的沙地,被他轻轻一戳就留下一个印子。

她注意到桌子上还留有一个孤零零的小茶杯没带走。

雾尼说:“那个有一个角坏了,不要了。”

高法依格自顾自把它拿起来,想起这是上一次她走前冲雾尼发火,随手掷在地上的一个杯子。这家里的所有东西,包括这茶杯,都是雾尼亲手烧制的。她当时气头上没来得及细看,谁知这杯子既倒霉又幸运,竟然没有摔个粉碎,只是边缘磕坏了一个小口。

看来是她上次手下留情。

那这一次,她再给它个机会吧。

“没关系,一起带着。”她不由分说,随手把破茶杯揣进自己的兜里。

雾尼抿了抿唇,脸上浮现一个浅淡的笑意。高法依格脸上有些发热,不敢多看,低下头去。

她跟雾尼一起走出屋外,黑夜像是打翻了的纯粹的墨汁,远离了小屋的灯光,开始向他们展示凶恶的真面目。不远处传来海的深处愤怒的嚎叫声,拍击礁石的浪涛声在暗夜中尤其令人胆寒。

她感到雾尼拉着她的手一僵,又更紧地握住她,她抬头看看漆黑的天空,想到未来不可预见的生活,乃至有一种即将私奔的心潮澎湃,心里像是饱蘸了墨水的羽毛笔,甚至很想说些什么——今后不搞那些莫名其妙的冷战了,一切重新开始!

她当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只有回握住身边人的手。森林里的风相较岸边显得格外轻柔,就像他记忆中们第一天相遇的时候。行李早就被高法依格传送到了目的地,雾尼又变回乌鸦之身,盛情难却。高法依格很久之后再一次抓着他的翎毛,攀登到他的身上,坐稳后忍不住环住他的脖颈又亲了亲。

他振翅而起,升上高空,在布满星辉的黑色穹顶与鬼影婆娑的树海之间翱翔。她又闻见了空气中滞留的海汽的味道,有一刻她产生了错觉,好像不是他们在远离大海,而是朝着那夜里最神秘可怖的存在深处而去。

*

事实上,雾尼前不久才从海里回来。

雅恩莎撒一直在召唤他。

他忽略过几次,但是后来想到,他还是有必要向雅恩莎撒说明的,有关他今后决定以“雾尼”这个身份继续生活下去那件事。

海底神宫中,雅恩莎撒独自一个人坐在正中的宝座上,无数的水波从她脚下蔓延开去,四周显得更加空旷,上千年的巨大蚌珠作为照明,明明是柔和的光线,照着她难看的表情,却似惨白一片。她一手持铜螺号角,这一次呼号的声音落下,总算等到了彻达的出现。

彻达下半张脸被一层短短的胡须覆盖,和她上一次见到时的样子大相径庭,神色极是淡然,对于时隔很久才响应自己的呼号,一丝负罪之色也没有。

她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厮混的味道,一股来历不明的魂息……但她有印象。

“我说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原来是跟那个芙蕾雅鬼混!”

雅恩莎撒迟迟得不到回应,哪能有什么好气,自是语出惊人。

“……芙蕾雅?”彻达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雅恩莎撒见他被蒙在鼓里,一笑:“怎么,她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很简单。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魂术师,还因为当年芙蕾雅请教如何调取魂息的那个人就是她。

芙蕾雅竟然成功了!她还活着!

彻达很快想起了那个名字背后代表的身份……不过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他只很是平静地承认:“没有。”

雅恩莎撒拱起火来毫不留情:“什么嘛,这个也瞒着你,看来你们的关系也没到我想的那个份上嘛。”

彻达淡淡的:“她当然有她的考虑。”

雅恩莎撒被他的反应激怒:“她当你是个什么?”

彻达仍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想到高法依格如何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我是她的情人。”堂堂正正,乃至眼中还流露出一丝温柔。

他蓄起胡须,显得稳重不少,那样子倒让她想到了一个人……心中突然一痛。

“一个情人?”雅恩莎撒轻蔑的一笑,语带讥讽,“这你就满足了?”

彻达直视自己的母亲,道出在雅恩莎撒耳中简直像挑衅的一句话:“我是她唯一的情人。”

“……现在是。”雅恩莎撒纠正他,胸口因激烈的心情起伏着,似乎还有劝说的余地。

彻达摇摇头:“今后也会是——我会做到的。”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对上雅恩莎撒那和他如出一辙的深黑瞳孔,下一秒,雅恩莎撒手中的号角脱手,带着劲风,朝他袭来。彻达不躲不闪,沉重的铜螺号角蹭着他的右颊落地,发出闷重的一声。他脸上被砸中的地方立时红肿青紫,很快渗出血来。

在肉/体与魂体的交界模糊不清的深海,他本也没有什么所谓肉/体,魂体几无遮挡,在这一击之下受创,伤口处,除了血迹,逸散的乳白色魂力像是向上攀升的气泡一样流失着。然而他除了脸色苍白,再没有别的反应,仍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混账!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雅恩莎撒声音凄厉,身体里九个灵魂几乎是同时尖叫起来,声音足以穿透灵魂。她脚底的波纹在迅速的扩大,整个海底宫殿的上方卷起愤怒的漩涡,海面上正在掀起一场风暴。神宫也受到些许影响,周围的蚌珠受到波及,先是惊恐一闪,接着一齐变得黯淡了。

“对不起,母亲。”彻达先道歉,垂下眼去,目光落在地上,看上去像是示弱,实则是另一种固执——雅恩莎撒烦透了他那个样子。

她为什么偏爱海姆达尔?不,这种偏爱只是相对的,因为她更讨厌彻达。彻达比起像父亲奥丁,更像她——这就是全部的根由。

他今天蓄起胡须的样子倒让她想起了奥丁,那样言之凿凿的笃定又让她想起了曾经天真的自己……她怎么能不发怒?

她深深地厌弃着自己。她也幻想过做奥丁唯一的情人,她不仅失败了,还成了那些女人们之中尤其见不得光的一个——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知晓巨人时代以来的所有秘密导致。曾经,她为了爱情和奥丁站在一起,到头来却沦落到永居海底,她是连十二主神都算不上的,巨人时代的遗老,被放逐的孤单的海神。

还好她有海姆达尔……要是只有海姆达尔就好了。那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寄托,就像所有争宠的情人们那样,她为了让奥丁喜欢自己的儿子,乃至捏造了海姆达尔一体九魂的传说,为此,那体内真正的另一个灵魂因此必须遭到雪藏。彻达——还是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她的另一个孩子,有着和无忧无虑的海姆达尔截然相反的洞察人心的敏感灵魂。他从小就懂得安慰她,懂得她的忧愁和不甘,可是这样懂事的孩子,反而让她感觉到害怕。

他甘愿陪伴她戴在幽暗的海底,读着那本九界的大书,认真执行着本该属于海姆达尔的谛听事务,从无怨言。看着他,她总会想到那个甘愿选择不自由的自己,像久久地凝望着一面镜子,里面似我而非我的影子,终有一天成了她眼中的怪物。明知彻达的无辜,她仍然随心将更多的关注给了海姆达尔,心里的天平越发倾斜。

所以,世上是不存在什么没有理由的偏爱的。只是这样的理由,雅恩莎撒自知拿不出手,只会做低自己——那就当没有好了。

眼前的彻达除了外表,还有什么改变了呢?他不再奢求她像爱弟弟一样爱他,这是其一。

“母亲,我不是你。”他轻声道,明知仍有可能会引起雅恩莎撒的暴怒,可还是想说明这件事。他不是她,她也不是他,身为母子,身为同样掌握灵魂奥秘的术师,相互理解却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

他不埋怨雅恩莎撒。他一直都心疼她,直到现在也是如此——他就是这样长大的。

她因为爱情选择了不自由,他不一样,出于自由,他选择了爱情。

他爱上了那个名叫高法依格的人族……或是神族?很难定义,不如说,他的灵魂爱上了另一个灵魂,这是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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