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陆光离开的第二天上午八点,余山从街上买肉和水果回来,在他家门前的马路边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余乐。
从血缘上来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从情感上来说,他们比陌生人还不如。
她一看见他,立马瑟缩着脖子,低下头,粉红色的鞋子在地上划来划去。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余山拔下电瓶车的钥匙,从车篮里拎出购物塑料袋,目不斜视从她面前走过,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她小小的怯怯的声音,“哥……哥,我在这里等爸爸,爸爸今天来接我,我要回家了。”
在她第一天被送回来的下午,余山站在二楼的窗户边见过她,因为相隔比较远,只看到一个大致的脸部轮廓。如今离得近了,余山奇异地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姐姐小时候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弧度和眼中流光溢彩的活泼机灵,和姐姐像了八成。
也许正因为是这样,余山从袋子里拿出了两个金灿灿的橘子递给她。
她像是害怕被打手心处罚一般,倏地将手背在后面,摇头,不接,余山正准备收回来,她又抢着接过,小心地把橘子放在上衣的口袋里。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流动着光,声音中有一丝雀跃,“谢谢哥哥。”
余山漠然的点头,开门回家后给她拿了一个小凳子,她高兴地接过,乖乖地坐在余山家门前的空地上,双手撑着下巴,两个扎得高高的辫子随着车来车往晃来晃去。
看着她等待的小小背影,余山心里滋味难明。
她很聪明,第一天来的时候,惯回做戏的大娘想要牵她来家里,她把大娘往后拖,脆声说不可以去;她来村里五六天了,除了拜托徐陆光递给他一份信外,再没出现过;刚刚他不开口让她进门,她就老实地坐在路边。
她比一般的大人还懂分寸,这样的孩子不令人讨厌,反而让人有些淡淡的喜欢和心疼。然而,一想起她的妈,再想起躺在墓园里的他的妈,余山的心再次冷硬下来。
村里人来余山家买东西,看到路边的余乐,都有些好奇,问她在干嘛,她也不怕人,朗声说在等她爸。
余山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家的故事又要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添上一笔了。
不出半个小时,一辆绿色出租车停在路边,余六强从车上下来。
余山坐在柜台里,远远看了一眼,他比上次视频时的状况好了很多,看起来没有那么颓废了。估计那女人身体没事了。
余乐大喊着爸爸冲进他的怀里,余六强把余乐抱起来,亲了好几口,亲得余乐咯咯笑。
余山懒得看他们父女之间的亲情,移开视线,直到发现余六强抱着余乐径直往他家走,大有进门来的趋势,余山噌地从柜台里起身,把大门从外面关上了。他站在门外,双手插兜,挡着余六强,“有话外面说。”
余六强像是得了失忆症,似乎忘记余山把他拉黑删除了,也忘记了余山对余乐身份的介意和痛恨,更忘记了他本人曾做过的一系列不负责任的事。也许不是忘记,而是根本不在意。
余山和他其实已经有8年没有面对面了,然而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刚去串门子回来的好爸爸,言语中透着亲昵和嗔怪,“小山,你这是干什么。关门干嘛,我自己家都不能回了?快开门,好几年没见了,爸爸有很多话和你说,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余乐眨巴着眼,两手紧张地握住口袋里的两个橘子。
余山听到自己笑了一声,完全是被气笑的,“从你走的那天开始,这个家就不再属于你的了,你带着你的宝贝女儿随便去哪都行,就是不能来我家。”
当事人之一的余乐抱紧了余六强的脖颈,把头扭过去,背对着他。余山想,她一定听懂了他言语中对她的不喜。
余六强亲和慈祥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很快又恢复正常,“过去的事没什么说头,爸爸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现在想来弥补你,你再给爸爸一次机会。现在咱家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大家在一起好好生活,把过去的都忘了,不挺好嘛。”
这话信息量还挺大。余六强多半是离婚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想要重新“认”他这个儿子。余山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没必要。我一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过得也挺好的,不再需要和别人一起生活,不劳你费心。”
余山一点也不在乎余六强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说出这些处处打着亲情招牌的话,他只觉得恶心好笑,只想和他划清界限。
“你说的是什么话,”余六强脸色一点点冷却下来,他皱眉瞪眼,满脸写满了对余山的失望和气愤,“天底下哪有儿子拿着老子的错不放的,爸爸都说要弥补了,你接受就行了,说这些屁话给哪个听。你念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让开!我要进去!!”
余山置若罔闻,站在门前不动。他看着正在发火边缘的余六强,像是看一个路边的过路人。
余山的这种漠视更加激怒了余六强,他一把放下余乐,伸手用力把余山往一边推,可是他忘了,他的儿子现在25岁,由于常年搬货送货,身材看着不壮,但肌肉里蕴藏着力量,血液中流淌着倔强,那是生活赐予他的对抗命运的棍棒。
余山稳稳地站在原地,年逾五十,多年沉迷享受、疏于锻炼的余六强推了几次推不动,他气喘吁吁,愣在当地。他看清了自己和儿子的力量悬殊,明白靠武力是行不通的,于是退而求其次,企图用亲情用道德来捍卫自己的权力。
“乡亲们呐,你们看看,”他指着余山身后的红砖房子,“我自己一分一毛挣钱起的房子,现在连进都不能进了,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儿子不让老子进家门。”
不知道是哪个村民跑到村子里通风报信去了,渐渐地有不少村民跑来余山家门前围观,余山的大爷大娘,余洋的爸妈和妹妹余萍,还有小娘宋桂兰,沾亲带故的都来齐全了。
大娘把吓得抽噎不止的余乐抱在怀里哄,当着余六强和一众乡亲的面,她哄得格外卖力。
“别怕,别怕哦,我的小乖乖。”
大爷拉着余六强劝,“六子,你跟个孩子生什么气,小山说错话了,是他的不对,你把气话当真话就是你的不对了。亲父子两,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余洋的爸指着余六强的鼻子骂,“你还有脸说,还有脸回来,你以前做的那些事你都忘啦,小山他妈怎么走的,你心里就一点愧疚没有?别说是拦着你,不要你进家门,小山没有一刀把你捅死就算是你福气了,你是个什么人,狗都比你强。”
不少村民不自觉地跟着点头。
余六强被他兄弟气得嘴唇发抖,正准备反击。
宋桂兰轻声细语让余山别气坏了身体,安抚完余山后她胖胖的身体来到余六强面前,“强子,你和我家老头是堂兄弟,他今天有事不在家,我替他来说几句心里话。你以前做的那些缺德事,村里人都晓得,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我就不说别的,小山那时候还在念高中啊,十几岁的娃,他妈和小悦都不在了,你怎么就能狠心把他一个人丢家里,自己跟狐狸精在外面过逍遥日子去了!小山成绩那么好,书不念了,前程毁了,那几年他……”
说到这,宋桂兰哽咽了,“他吃了好多苦你可晓得。还好,娃争气,你不要他,有的是人要他。他现在慢慢变好了,以后还会更好,你反正户口迁走了,也有了新的家庭,你们两相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了。你现在跑回来干什么呢。小山是个大小伙子了,他不需要爸爸了。”
宋桂兰的话引起附和声一片,余六强难堪之极,他开始后悔自己为啥要回来,不回来就听不到这些责备和辱骂。可是他们凭什么骂他,他的家事外人插什么手废什么话。
余六强气很了,将自己回来的初衷抛之脑后,完全凭着愤怒支配语言,“堂嫂,你说的话在理。但是,往大了说,我是小山他爸,我就算做了错事,他还是有养我老的责任和义务,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我把他养那么大,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花钱,我供他读书,也给他留了钱,他不念是他的事,怪不到我头上。往小了讲,这个房子本来就是我花钱建的,就算他妈现在还在,我两离婚,这房子我也还有一半的使用权呐,再说,这个店铺是我弄起来的吧,我人虽然不在家里,总还是给他留了一条谋生的法子吧。没有店,他喝西北风去啊。”
村里人被他说服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余六强说的没错。宋桂兰一时找不出对应的话来反驳。
余六强终于占了一回上风,心里憋闷之气消散不少,他正高昂着头一脸得色,一直沉默的余山开口了,“多少钱?多少钱能买断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大体上朴素老实了大半辈子的村民哪里听过这样的事啊,余山这是要用钱买断父子血缘啊。可以说,据他们了解,全望树乡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宋桂兰第一个发声制止,“小山,快别说这话,你哪里有钱?”她倒觉得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怕就怕余六强狮子大开口。
余六强肺都快气炸了,“好你个余山,你小子狠,行啊,你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可以!50万,一口价。”
50万!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些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余山肯定没有这个钱。那么小的一个店,他定的价格又公道,一年能不能纯挣到5万都难说。
余洋的爸本来还想劝余山,听到余六强随口的一个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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