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番薯粉条
耗了半天,陶椿终于做成一个脸盆大的陶盘,盘底两扎宽,盘沿半指长,陶盘内部平整,外部是密布锤纹。
姜红玉已经在做第三个陶器了,她先做了两个碗,摸索出点经验,她尝试着在捏陶盆。
陶椿捏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又偏头看雪娘,雪娘有两三年做陶的经验,手艺娴熟,她面前摆两个陶罐,陶罐的把手也捏好了,还没有接上,她手上捏的是盖子。
“做好了?”雪娘的余光瞥到她,她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说:“这个陶盘做得好看,出窑了你自己留下来拿回家。”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只要不烧裂,我就拿回去自己用,冬天的时候架火炉上烤肉。对了,我还要做个跟陶盘配套的泥炉。”陶椿兴致勃勃地说。
“行啊。”雪娘抬头看一圈,没看见老陶匠,于是说:“你先捏把手,泥坯晾一个时辰,摸着像鞣制好的牛皮那个硬度了,我来教你接把手。”
“好。”陶椿起身,她甩两下膀子,绕圈去泥堆上取泥。她走一圈看一圈,空地上摊的木板上摆着大小不一的碗、碟、坛子、罐子。碗有高脚碗、平底碗,碟子有浅口、深口,坛子和罐子都是大肚子,坛子口是外敞的,罐子口是内收的。
泥坯才成型,还没进窑烧,陶椿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已经涌现出喜悦,她赞叹这门变泥为陶的手艺,也有自己亲自参与挖土、砸土、筛土、和泥、砸泥、捏坯的成就感。她自己亲手做了,才能体悟到胡老他们宁愿把陶器又费力地驮回来也不愿意憋屈贱卖的心情。她耗了半天捏的那个陶盘,脖子都要断了,手指也屈疼了,落下的每一锤都倾注了她的心血,谁要拿一个苞谷坨跟她换,她就是饿得喝凉水也不情愿。
外面的天色昏了,等天黑了就要收工,陶椿收回目光,她切下一坨泥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抓紧时间搓泥捏把手。
“晚饭好了,天也快黑了,手上的陶坯做成了就先出来吃饭,没做成的抓紧时间。”吴婶子带着一股饭香味走进陶棚。
有人结伴起身离开,有人凑到亲友旁边围观帮忙,也有人走动着清点陶坯的个数。
老陶匠擦着嘴进来,邬常安带着小核桃跟在后面,老陶匠走上木板检查陶坯的陶质,邬常安看了一圈,目标明确地绕开人群挤到陶椿旁边。
陶椿抽空看他一眼,继续手上的活儿。把手已经成型,因为陶盘大,她捏的把手也长,把手的宽度是她虎口的宽度。
“这个陶罐
是谁做的?毁了重做肚子擂得太鼓胚薄了火猛了就烧裂了。”老陶匠拎起个大肚陶罐扔在泥堆上
“可以装凉菜。”有人不甘心自己的成果就这么被毁了。
“你是大户人家的人?吃凉菜热菜还分碗分碟?山里人买碗买缸谁不讲究个耐用?你们卖出这东西挨骂了就舒坦了。”老陶匠用力把陶坯扔出去“我死了我不管了只要我活着这不中用的东西不能从我手上出去。”
这下没人说话了棚子里的人都不走了一个个紧紧地盯着老陶匠检查自己捏的陶坯。
等老陶匠检查完了陶椿手里的活儿也忙完了她在把手上也敲出螺纹螺纹的印记很轻不会难清洗也增加了摩擦力。
老陶匠走到陶椿面前停顿了一下陶椿紧张地说:“这个我打算自己拿回去用不卖烧裂了也没事。”
老陶匠没吱声他越过她直接走了。
陶椿重重吁口气。
“出去吃饭?”邬常安问。
“晚上啥饭?”
“酸汤面条还炒的有肉腊肉老陶匠给的。”
姜红玉闻言立马探过来问:“他咋把腊肉拿给我们吃了?他不打算过日子了?”
“去年的腊肉搁一年了马上入冬又要分肉他一个人哪吃的完再搁下去不能吃了可不就糟蹋了。而且我估计他也懒得做饭衣裳像是很久没洗了一股子味。”邬常安不明白她一惊一乍是干啥见陶椿用手腕蹭头他伸手给她挠“这儿痒?还是这儿痒?”
姜红玉欲言又止她本来挺饿的现在却有点吃噎的感觉。
“晚上烧锅水我洗个头。”陶椿说“大嫂你洗不洗?”
“你俩洗吧我不洗。”姜红玉不看他们了她拍开小核桃的手继续捏陶盆。
陶椿掰一坨陶泥递给小核桃说:“你捏个你想捏的烧窑的时候把你捏的也拿进去烧。”
“我要捏条菜花蛇。”小核桃像搓面一样搓泥。
陶椿坐一旁看着一直等姜红玉收工了她才出去吃饭。
端上碗吃饭的时候陶椿看见老陶匠坐在门口给狗抓痒。
等她吃完饭发现老陶匠家的门从里面拴上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屋了。
邬常安用没油的陶釜烧一釜水陶椿寻个不碍事的地方洗头发再坐在火堆边烤个半干估摸着一个时
辰到了,她去找雪娘,二人端个油盏进陶棚。
泥堆用牛皮盖上了,雪娘从边上抠一坨泥,她边走边搓,说:“搓泥条不讲究粗细一样,只要不是细得快断了就行了。
说罢,她伸手从墙边的桶里掬一口水,快步走到晾坯的地方,她拿起陶椿捏的把手沾点水,再用指腹蘸水沾陶盘的盘沿上。
陶坯上沾水的地方用木片划花,碾出小片的泥泞,把手上的泥泞和盘沿上的泥泞口对口黏在一起。
摁一会儿后,雪娘把搓的泥条绕着接口缠一圈。
“那个一头尖一头扁的木棍递给我。雪娘说。
“噢,给。
“先用扁的这头把泥条抹开,用这条陶泥把陶盘跟把手缠在一起,但不能把泥都抹走了,接口的地方泥少了,端的时候容易断。
陶椿不住点头,她看明白了。
雪娘把陶盘放腿上,泥抹开了,她用指腹一点一点推和捻,泥推开,渐渐看不出接口,把手和圆盘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是合而为一黏在一起的。
一个带柄的陶盘成型,陶椿接过手,她用小木锤在糊泥的地方再敲上清晰的螺纹。
雪娘见邬老三进来,她出去了。
“我明天不做饭的时候也来捏陶坯。邬常安说。
“你别来,我有事交代你。陶椿捧着陶盘放木架上,转身说:“我发现今天没有人做陶缸,应该是做陶缸太累人,女人搬不动才没人做。
“对,往年做陶缸的都是男人,他们烧完炭再下山捏陶,缸是最后一窑烧。邬常安说,“我要是身上没伤,我能接这个活儿。
“老木匠家里应该有工具,你不是会木活儿?你试着看能不能做出一个转盘,陀螺你玩过吧?绳子一抽可以转。你用木墩子做个转盘,转轴上下各有个大木板。陶椿手上比划,“到时候把做陶缸的泥摞上去,捏缸沿的时候,人拽绳子带动木板转圈,陶缸也跟着转,这样就不用人像个拉磨的驴子一样一圈又一圈转。
陶椿努力描述她脑子里的东西,末了,她期待地问:“你听明白了吗?
“大概明白了。邬常安是个木工,也见过做陶缸的过程,按陶椿描述的,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我用粗木的木桩做个石碾子那么大的陀螺,下面套个木架固定住,上面不用什么木板,陶胚搁上面能转就行了。是这个意思吧?
“对!陶椿想象一下,他的做法更简单一些,只要找到一人合抱的树桩子就行了。
“脑子转得挺
快,不笨。她夸他。
邬常安笑,“是你小看人了,我就没笨过。
陶椿“嘁一声,她拿起油盏往外走。
“嘁什么嘁?我说错了?邬常安追上去。
“先把转盘做出来再说……陶椿哑声,外面这么多人啊。
“我们要去陶棚里睡觉,没打扰你们小两口吧?陈青云不怀好意地调侃。
“雪娘在教我用泥条衔接陶盘和柄,她刚走,我跟邬老三说几句话。
说罢,她端着油盏不紧不慢地回屋,路过老陶匠家,睡着门外的狗呜了一声,吓了她一跳。她赶忙退了几步,大步进了隔壁的门。
说来黑狼和黑豹入山了就没影了,一直没回来过,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山里遇上巡山的邬常顺,跟他巡山去了。
*
隔天,天一亮,男人们从陶棚里出来,女人们鱼跃而入,进陶棚各切一大坨陶泥,寻个位置坐下就忙活起来。
邬常安把锅碗瓢盆都收拾干净了,他去找老陶匠借工具,不仅借工具还借人,拉上老陶匠一起干活儿。他身上有伤,力有不逮,还是找个帮手比较好。
老陶匠对他说的东西有兴趣,他锁上门,扛上铁斧跟邬老三一起去找年芙蕖。有做陶的借口,年芙蕖没怎么过问,就安排十个壮年汉子随老陶匠一起进山找合适的榆木。
断头峰下的山谷位于公主陵边缘,这儿的树砍伐不怎么受约束,山上多是适合烧炭的山核桃树和栎树,年年砍伐年年栽种,最粗的树只有大腿粗,不符合要求。老陶匠提议要往另一座山上去,为了不耽误其他人吃饭,还把邬老三打发回去了。
把唯一懂行的邬老三打发走了,老陶匠带着十个身强体壮的陵户往另一个方向走,他没有去砍粗木,而是在两山衔接的地方砍了四棵两丈多高的栎树。
半晌午的时候,老陶匠一个人下山,他把家里剩下的腊肉和米都取出来让邬老三给他炖锅肉,再蒸一大锅米饭,他挑桶饭挑桶菜上山让砍树的陵户在山里吃饭。
吃人嘴短,一直唉声叹气的十个陵户也不抱怨了,他们一趟趟扛着树往山谷走,到了晚上才把四棵栎树扛下山。
邬老三傻眼了,“这不是我要的树!老陶匠你咋回事?我说的是一人合抱的榆树,你这砍回来的树还没腰粗。
“我晓得,这几棵树我打算做个旁的东西,做转盘的树明天再去砍。老陶匠难得有了高兴劲,他高声喊:“年
芙蕖,明天再借你们的人用一天。”
“明天陶器该进窑了,你留这儿盯着。”年婶子说,“点火了你再走。”
“好,行。”老陶匠拍拍身上的灰,“我去看看今天做的陶坯。”
昨天半天做成的陶坯有一百二十七个,今天一天做成了三百七十个,其中碗碟有两百四十四个。老陶匠拿着油盏耗了一个时辰挨个检查,只从中挑出两个劣货。
陶椿今天做了四个陶器,两个高脚宽口带柄带盖的陶杯,一个带盖砂锅,一个齐膝高带柄的陶炉,比水桶还粗。她注意到老陶匠多看了几眼陶炉,好像有些不满意,她过去问:“老陶匠,炉子有问题吗?”
“蠢大蠢大的,不好看,烧火还费炭。”
李大娘毫不掩饰地讥笑一声。
陶椿:……
“你做这个是为了冬天在屋里吃锅子?”老陶匠问,“吃锅子要烧炭,炭没火,你这炉壁又粗又高,热气能聚起来?炭能烤到锅底?毁了重做。”
“等等!”陶椿赶忙去抢过来,“我有法子补救,我把火膛往上抬就行了。”
“随你。”只要不往出卖,老陶匠勉强能睁只眼闭只眼。
陶椿出去吃完饭又急匆匆回陶棚,她把炉子里烧炭的挡板拆了往上移。
“呀!还有人。”山上的男人下来了,他们吃饱肚子准备睡觉。
“我出去,这就出去。”陶椿抱走炉子拿走工具,她喊邬常安给她生堆火,她把陶炉放在倒扣的盆子上,借着火光,她细致地修补火膛。
邬常安在一旁做木活,他打算先用栎树枝做个小的转盘出来,方便发现问题。
老木匠难得没进屋,他坐在夜色里挥动斧头砍扛下山的栎树枝。
不时会有人路过看一会儿,人来人又走,专注自己活儿的三个人毫不受扰,一直忙到大半夜。
陶椿和邬常安前后脚忙完,邬常安把陶炉搬进陶棚,他给陶椿展示他做的转盘,如陀螺形状的转盘卡在木架子上,转盘上缠两圈麻绳,他拽绳子的时候,转盘缓慢地转动。
“木架子要结实,不然像石碾子一样的木墩子转两圈就把架子撞散了。”陶椿撑着下巴提意见,“还有,这个圈口留的缝隙不能太大,转盘转动的幅度太大了,陶坯前后左右晃荡,哪儿还用得成。”
“你说得对,这次先做一个出来试一试,等回去了,冬天没事的时候,我试着用石头雕一个。”邬常安说。
“嗯,我回去睡觉了。”陶椿站起来伸个懒腰,“哎呀,我竟然学会制陶了
!
真是想不到啊,有生之年她还能当上手艺人,她这要是死了再穿到原始社会,靠制陶能当上一个小部落的二当家吧?
陶椿嘎嘎笑几声,靠幻想把自己乐得合不拢嘴。
“等等。邬常安慢了一步就见她大摇大摆地走远了,顾不上害羞,他追上去把一柄木簪强塞她手里,“给你做的,你不能不收。
陶椿举起木簪借着月光细看,柳叶形状的簪子,也不晓得他捂了多久,木头都捂热了。
“哪有送人东西还强塞的。陶椿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什么时候刻的?晚上吗?
“下午刻的,我下山的时候看到一节阴干的山核桃枝,就拿回来刻了簪子。邬常安小声说,“喜不喜欢?
陶椿“噢一声,像是没听到后一句话,她攥着簪子快步走了。
“哎!
陶椿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一闪身消失在门口。
邬常安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回过神,他灭了火回陶棚睡觉。
老陶匠看了一场好戏,他也不砍树了,斧头一撂,他也回屋睡觉。
陶椿倒在地铺上翻腾了一会儿,她暗骂这胆小鬼还挺会讨好人,哼了又哼,她翘着嘴巴睡着了。
*
搬陶坯进窑是大事,天一亮,大伙儿就忙活开了,除了做饭的人,其他人都搬着抬着陶坯上山。
陶窑昨晚烧过,这会儿里面还有热气,保温聚热效果显著。陶椿站在窑门外探头往里看,里面点了五六个油盏,借着火光她匆匆扫一眼,窑洞内部砌了阶梯形状的平台,土面上有无数烧干的泥点,陶坯交到放坯人手上,随即摞在泥点上了。
近四百件陶坯入窑,一个时辰过去了,明媚的日头照亮了山林。
深秋,树上的叶子掉了七七八八,没有浓密树冠的遮挡,山里格外开阔。
陶椿看见对面的山上有一片红,她探身看,问:“那边是不是一片山楂树?
“是山楂树,唉,山里的山楂又酸又涩,我在山外的时候看见卖糖葫芦的,我还嘀咕山外的人嘴巴怪。有一次实在没忍住买了一串,人家的山楂只有一点点酸,不涩嘴巴。黄鹂说。
“是树种的问题,我之前还琢磨着让录事官从山外给我买几棵果树,板栗、苹果、核桃、枣树、柿子这些都从山外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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