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英神色复杂，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扶着额头，无力地摆摆手，叹气道：“再说这种话，你就出去。”
裘英现在跟裘雨对话得多了，也学会了少跟疯子辩论的道理。
看到裘英这般反应，裘蒙笑容更甜软一些，“好，以后我不会再说这些没用的话来叨扰阿姐了，论对阿姐的了解，我觉得我也不会输给裘雨，往后，我会多做些让阿姐喜欢的事，到时候阿姐再决定吧。”
裘英更深地叹了一口气，压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半个字。
“你告诉蒙特丽尔，可以把裘雨的尸体交给她，然后呢？”
“若是从前的蒙特丽尔，就算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所以我跟她约定了时间和地点，等到见了面，我才发现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实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裘英听着，点了点头。
想必是落霞早已附在蒙特丽尔身上。
“然后我就被她抓了起来……”
裘蒙讪讪地挠了挠脸颊，“她本来是想杀了我，但在那时候，我正好觉醒了卜这个能力，我的血流进西雅河中，被蒙特丽尔看到了，她对我的能力很感兴趣，就留了我一命，让我等能力刷新以后，帮她解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裘英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问了阿姐你的事情，她问，这次从上界来到此地，如果没能杀了裘英，会发生什么。”
裘蒙说这话时，眉毛下垂，看起来有些忧虑，裘英倒是蓦然嗤笑起来。
“所以呢？你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在与一个陌生的女人战斗，最后还赢了，蒙特丽尔看了那个画面以后脸色就很难看……”
“陌生的女人？”
裘英微微扬唇，似乎有所猜测，“是不是鼻峰这里有颗痣？”
“对！”
裘英了然。
那就是落霞了。
怪不得落霞这次还挺爽快。
裘英微笑思忖了片刻，撑着桌面准备起身，“大概的情况我了解了，你回去休息吧。”
裘蒙却在这个时候拉住她的手，“等等，阿姐！”
裘英抬眼看他，就见他抿着嘴唇，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笑容乖巧，“阿姐后面打算做什么？”
裘英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就听他补充道：“别说跟我没关系，求你了，阿姐，让我也做点什么吧。”
“……”
裘英视线落下去，望进那双翡翠色的眼睛里，原本斥责的话一时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裘英的确很喜欢翡翠，或者说，她喜欢绿色的东西。
从前偶尔会有指着她骂，说要不是裘笙和裘潇洒，她裘英就是个原野上流浪的野狗。
裘英其实从来没觉得当只原野上流浪的野狗有什么不好的，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幼年时候的经历是什么耻辱。
恰恰相反，她偶尔会怀念那时候的自由。
人类部族有人类部族的好，原野也有从未流浪过的人想象不到的瑰丽和自由。
她有时甚至会怀念那种时刻被野兽记挂着，不得不神经紧绷的感觉，虽然令人疲惫，但那会让人觉得生命前所未有的鲜活。
不过人类部族也让她无法割舍，人与人的联结也是很奇妙的东西，跟野兽很难达成类似的联结。裘英也曾经混在鬣狗群里生活过，狗朋友会关心她有没有饿死，给她分享食物，会担心她因为没有毛就冻死在雪夜里，而在暴雪来临的时候，不远万里找到她，靠在她身边，跟她一同取暖……
那种原始的联结也很温暖，与人的不同。
狗朋友不会因为你丢掉了死去同伴的尸体就憎恨你，又在对你说出仇恨的话以后，来找你道歉。
鬣狗们只会为同伴的死哀鸣，然后继续为下一个猎物和下一次明天而奔波。
狗朋友也不会费尽心思揣测你的喜好，然后将自己装扮得完全不像自己，来到你面前，小心翼翼地讨你欢心，又在没能成功引起你的注意后，恼羞成怒。
狗朋友的感情很纯粹，有些人更向往纯粹，但裘英并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高下之分。
憎恨是一种很高级的情感，爱与恨交织的感情更是比四季潮汐还要复杂得多的东西。
裘英喜欢复杂的东西，复杂带来深刻，而深刻又带来蓬勃的生命力。
她偶尔怀念从前的自由和纯粹，但对于人类给予她的爱憎，她也同样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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