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长水机场的接机大厅里,赵子衣看见了那块牌子。
不是纸牌,也不是电子屏,而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用麻绳穿着,吊在一个女人的手腕上。木牌上刻着三个字:林素问。
举牌的女人三十五岁上下,穿一件素色棉麻长衫,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髻,不施粉黛。她站在人群外缘,背脊挺直如松,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
赵子衣拖着行李箱走过去。脚踝的肿胀在沈家的药膏作用下已消退大半,但走路仍有些微跛。
“林医生?”她问。
女人抬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三秒,又落到她左脚:“筋伤未愈,不宜长途跋涉。跟我来。”
没有寒暄,没有自我介绍,转身就走。
赵子衣跟上。两人穿过机场大厅,来到停车场。林素问开的是一辆老旧的国产SUV,车内干净得近乎简陋,只有后座上堆着几个装满草药的麻袋,散发出混合的草木气息。
车子驶出机场,开往市郊。林素问全程沉默,专心开车。赵子衣也保持安静,观察着这位林氏后人。
和沈观天的深邃儒雅不同,林素问有种近乎冷漠的理性气质。她的手指修长,指关节略粗,是长期捣药、施针留下的痕迹。手腕上除了那块木牌,还戴着一串乌木手串,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极小的篆文。
“林医生,”赵子衣终于开口,“沈观天先生应该跟您提过我。”
“提了。”林素问目视前方,“说你是赵家后人,要找齐五脉印信,应对什么‘天地大灾’。还说我祖父留下的那枚破木头章很重要。”
“您不信?”
“信什么?信三百年前的古人布了个阵法,现在要崩了,会引发灾难?”林素问语气平淡,“我是医生,只信可观察、可重复、可验证的事实。你说的那些,属于民间传说范畴。”
赵子衣并不意外。她从背包里取出沈观天给的资料,翻到关于林素问的那页,念道:“‘三年前因用古法治愈晚期癌患被吊销执照’。这是事实吗?”
林素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患者名叫刘桂芬,六十八岁,胰腺癌晚期,医院判定余命不超过三个月。”赵子衣继续念着资料上的记录,“您用《外台秘要》中的‘排毒灸法’配合自拟的‘化癥汤’,治疗九个月后,肿瘤标志物降至正常值。但因此被举报‘非法行医’,执照被吊销。”
“资料很详细。”林素问说,“所以呢?”
“所以您用事实证明了,有些古法确实有效,只是现代科学暂时无法解释。”赵子衣合上资料,“而现在,我需要您用同样的态度,面对另一个事实:‘绝地天通’阵的存在,以及它即将崩解引发的灾难。”
林素问没有立刻反驳。车子拐进一条山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沈观天给了你什么证据?”她问。
“星象数据,地磁异常,火山活动激增……”赵子衣说,“但这些您可能觉得不够。所以我准备了一个更直接的证据。”
她看向林素问手腕上的乌木手串:“如果我没认错,那是‘辟邪十八珠’,每颗刻的是一味驱疫草药名。第三颗是‘清心兰’,对吧?”
林素问瞥了她一眼:“你认识?”
“这种草药在《神农本草经》中有记载,但现代植物学认为它已绝迹三百年。”赵子衣说,“可是如果我说,我知道哪里还有活的清心兰,并且知道它真正的药用价值呢?”
车子忽然刹住。
林素问转过头,第一次正眼打量赵子衣:“说下去。”
---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处山坳里的院子前。
院门是竹制的,挂着块木匾:“素问医庐”。院子不大,三间瓦房,一间是诊室,一间是药房,一间是起居室。院中晾晒着各种草药,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药香。
林素问带赵子衣进了诊室。室内陈设古朴,药柜、针灸铜人、古籍书架,还有一张老旧的诊疗床。
“坐。”林素问指了指椅子,自己坐到对面,“你说你知道清心兰的下落。证据。”
赵子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透明小袋,里面装着一片干枯的叶片——这是她从文澜阁那本《四库全书》仿真本的夹层里找到的,当时和陆九渊的帛纸放在一起。她本来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玉蝉空间在扫描时给出了信息:
【清心兰叶片,明末采摘,文气封存,活性未失。】
“这是清心兰的叶片。”赵子衣将小袋放在桌上,“您可以验证。”
林素问接过,打开小袋,取出一小块叶片放在鼻尖轻嗅,又用镊子夹到显微镜下观察。几分钟后,她抬头,眼神变了。
“确实是清心兰。而且……细胞结构完整,仿佛刚采摘不久。”她盯着赵子衣,“你怎么保存的?”
“用特殊方法。”赵子衣不想暴露玉蝉空间,“林医生,清心兰的真正功效,您知道吗?”
“《神农本草经》记载:‘清心兰,味苦平,主辟秽气,安神志。’现代分析认为可能有镇静作用。”
“不只如此。”赵子衣将手机推到林素问面前,屏幕上显示着玉蝉空间模拟演示的截图——那是古法针灸的场景,旁边有文字说明:“‘灵枢九针’第七式,配合清心兰提取液,可治‘戾气入脉’,即现代所谓的‘集体性癔症’或‘精神瘟疫’。”
林素问仔细看着截图。她的医学素养让她立刻意识到,这套针法虽然古怪,但穴位组合遵循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经络理论。
“这是从哪里来的?”她问。
“赵家守藏传承的一部分。”赵子衣说,“林医生,您祖父林杏林当年留下的医书,是不是总感觉缺了关键部分?有些方剂写着需要‘引药’,却没说明是什么药?有些针法提到‘借天地之气’,却没说怎么借?”
林素问沉默。确实,林家祖传的《林氏医案》里,有太多语焉不详之处。她曾以为那是古人的玄学糟粕,但现在……
“因为那些缺失的部分,是守藏史各脉分开保存的。”赵子衣趁热打铁,“医药脉的核心是‘治人’,但若要治‘天地之病’,需要结合天象脉的观测、技艺脉的工具、义理脉的理论,以及守藏总脉的统筹。这就是为什么五脉必须重聚。”
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也因为,即将到来的灾难,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天灾,更是……精神层面的瘟疫。”
林素问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连绵的青山,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沈观天说,灾变会导致‘文气崩散’。”她背对着赵子衣,“你能解释这是什么医学现象吗?”
赵子衣想起玉蝉空间里的描述,结合自己的理解:“文气,是文明在漫长历史中积累的精神能量场。它影响着人类的集体潜意识。当这个场崩解时,人会失去对复杂概念的认知能力,先是语言退化,然后是逻辑思维混乱,最后……可能退化为只凭本能行动的生物。”
她想起文澜阁那夜,古籍无风自燃的异象:“承载文气的物质载体——书籍、碑刻、艺术品——会率先损毁。接着是掌握这些载体的人。最后,是整个文明记忆的断层。”
林素问转过身,眼神锐利:“你有数据支持吗?”
“有,但不完整。”赵子衣老实说,“守藏史记录中,提到过上古时期类似的事件。而现代数据——地磁异常、太阳活动激增,这些都与古记录中的‘前兆’吻合。沈观天的观测也证实了这一点。”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林素问走回桌边,“把祖父留下的印章给你,然后相信你们能阻止这一切?”
“我要您做三件事。”赵子衣竖起三根手指,“一,给我林氏印信,或者至少告诉我它在哪。二,跟我去杭州,明晚月圆之夜,我们要取陆氏印信。三,以医药脉传人的身份,参与制定灾变中的医疗方案。”
“如果我说不呢?”
“那您就继续在这里行医,治一个算一个。”赵子衣直视她,“但十四天后,当灾难降临,您会发现,您学过的所有医术,可能都治不好那种‘病’。”
诊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药房里煎药炉子咕嘟咕嘟的声音。
林素问走到药柜前,打开最底层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古籍。她小心展开油布,露出里面线装的《林氏医案》手抄本。
翻到某一页,她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这是我祖父临终前添上去的。看。”
赵子衣凑近。那页记录的是一个治疗“失魂症”的案例,但页边空白处,用朱笔补了一行小字:
“杏林谨记:医者治人,然天地亦有其病。若遇天地失序,当寻赵、陆、陈、沈四家,共启‘回春术’。林氏印信在——”
后面几个字被墨迹涂抹,看不清楚。
“我小时候问过祖父,后面是什么。”林素问轻声道,“他说,等我长大到‘能治天地之病’时,自然会知道。”
她合上医案,看着赵子衣:“我今年三十五岁,行医十二年,治过三千四百二十一个病人。但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能治天地之病’。”
“没有人知道。”赵子衣说,“但有人必须去做。”
林素问又沉默了。这次时间更长。
最后,她走向诊室最里侧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幅《神农尝草图》,是明代摹本。她移开画框,露出后面的砖墙——其中一块砖的颜色略深。她用力一推,砖块向内凹陷,弹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是一个紫檀木小盒。
林素问取出木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枚乌木印章,形制与赵子衣那枚相似,但印纽雕成葫芦形——医家的象征。
“林氏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