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古怪起来。
莫醉自小招鸡逗狗的事没少干,幼儿园的时候三天两头调戏同班白净小男孩,大学的时候碰到喜欢的学长,主动出击嘘寒问暖,常常让对方招架不住。
从来都是她逗得对面面红耳赤,倒是少有人和季风禾似的,三言两语怼得她不知道该接什么。
蔡思韵摸摸鼻子,脚趾抓地,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季风禾目光瞥向她:“我刚刚说的办法,关键处就在她身上。”
暧昧又尴尬的话题就此揭过。
莫醉眨了眨眼,勉强将混沌的思绪按压,回忆起不久前二人讨论的关于宫世玉的话题:“她不是姓蔡吗?她和宫家有什么关系?”
“宫家?”蔡思韵一脸疑惑,“你是说我姥爷家?”
“嗯。”季风禾颔首,“她想知道关于宫世玉的事。”
莫醉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你和你姥爷熟吗?”
蔡思韵微微蹙眉:“我和我几个舅舅姨妈熟,和我姥爷不太熟。我姥爷是个挺严厉的人,和家中小辈儿都不亲近。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事?”
莫醉犹豫着要不要将照片给蔡思韵看,让她帮着辨认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直接道:“听说他年轻时候离开过燕城,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这事是个秘密,姥爷从不和人说。”蔡思韵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曾经听我姑姥姥,就是我姥爷的姐姐提过一句,说姥爷离开燕城去大西北晃荡了一圈,胆子大了,匪气也重了,一点都看不出是宫家的人,给宫家丢脸。我姑姥姥他们几个一直看我姥爷不顺眼,小时候排挤他,大了又想弄死他。但我姥爷人蛮好的,不记仇,没亏待他们,还让家中小辈和尊敬他一样,尊敬姑姥姥他们。要我说,如今姥爷掌权,姑姥姥他们的小辈都在我妈手下讨生活,我们何必过得这么卑躬屈膝?我们就是甩他们脸色,他们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忍着。”
莫醉心思一动,看向季风禾:“会不会是知青啊?”
“那张照片拍摄于一九六七年,那个时候还没有知青。”季风禾否认得干脆。
蔡思韵不知道照片是什么,嘀嘀咕咕开始说宫家的家长里短,莫醉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确认全是八卦毫无实际内容后,出声打断:“你能带我去见见你的姑姥姥吗?或者你姥爷的其他兄弟姐妹。我想他们或许知道一些,你们这些小辈们不知道的事。”
蔡思韵没有立刻答应她:“等我回燕城后,帮你问问。对了,你要和我一起回燕城吗?”她逐渐兴奋起来,“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家在一个山上,占一整个山头,可好玩了!我家空房间也多,保管有你住的地儿。我姑姥姥他们也住在山上,如果我姑姥姥他们同意见你,我可以立刻带你去见她。”
莫醉琢磨了一会儿,没答应也没拒绝:“你先问问吧,有消息给我发信息。不过最好别说咱们在格尔木和罗布泊的事,就说是你在燕城新认识的朋友。”
蔡思韵没多想:“行,你是我老大,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你以后可要罩着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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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思韵没多呆,领了任务后匆匆离开。季风禾带着莫醉到空房间,看着她一身的脏衣服,沉默几秒开口:“好好休息,橱柜里有浴袍,先凑合着穿。我就在隔壁房间,有什么事直接叫我。”
莫醉累得狠了,还是强撑着打趣:“放心,我比你能打。要是有贼人闯入,你听到声音赶紧藏起来。”
季风禾懒得反驳,将碘酒和创可贴递给她,说了句“晚安”后,转身离开。
俩人默契地不提刚刚的调笑,仿佛只是个玩笑。
房门合上,房间彻底安静。莫醉简单洗漱,一头倒在松软的床榻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再睁眼时天还是黑的,在白雪的映照下,像是闪着光的灰蓝色。窗帘未拉,屋内的一切清晰又模糊,是天亮前的混沌,莫醉借着这点光翻身下床,赤脚走到窗边,伸展了下肩膀。
膝盖肿得更厉害了,走路时一瘸一拐,需要咬牙忍耐才能看着与平常无异。倒是肩膀上的瘀伤不怎么疼了,或许是因为季风禾和红花油的缘故。
肌肤上似乎还残存着那人手指的温度,莫醉沉溺一秒,搓了搓发烫的耳垂,抬眸看向窗外。
街上空荡荡的,万物被白雪覆盖,路灯的光昏黄而悠长。马路中央有灰色的痕迹,是被融雪剂融化后透出的沥青的颜色。偶尔有车经过,远光灯让空气的流动显形,是薄雾一般的形态。
格尔木的事已了,老宅中有用的东西已经找到,还有了另外的发现,没必要再继续耽搁下去。更何况,格尔木地广人多情况复杂,她人生地不熟,踪迹又已经泄露,还是尽快离开,先回茫崖再做打算。
季风禾的房门紧闭着,显然还没起。莫醉轻手轻脚,将衣服穿好,翻了个酒店的硬纸袋,把英文资料和相册收进袋子里,放轻脚步离开房间。
走出酒店,莫醉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退后几步,脑袋也清醒不少。她吹了口气,看着热气在路灯下缓缓散开,掏出手机点开萨摩耶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最后只留下两个字。
“走了。”
-
季风禾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门外站着酒店的工作人员,将昨晚季风禾委托他们买的衣服递到他手中。
衣服已被清洗烘干,暖烘烘的,季风禾接过后,才发现房间里安静得出奇。他拎着衣服走到莫醉的房间外,见房门虚掩着,试探性地敲了两下,无人应答,直接推开门。
房间空荡荡的,除了床上有睡过人的痕迹,房间里的任何物件都没被使用过。
人都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季风禾按亮手机,这才瞧见莫醉给他的留言。戈壁苍凉寂寥的照片头像搭配那两个冰凉的字,季风禾的记忆一秒被拉回两个星期前的罗布泊。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一会儿,无奈摇头,声音融化在空调的暖风中:“真薄情啊,连个‘再见’都不肯说。”
他抬眸看向窗外。
云层退散,太阳重现朝晖。日光照在远处雪山上,金光闪闪,像是着了火一般。他眺望日照金山的景象,可以确定,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
今日天气确实难得的好。
天色是水洗过的湛蓝,白雪覆盖戈壁滩上嶙峋的石头,枯死的骆驼刺和梭梭树,以及更远处蜿蜒的昆仑山脉。昆仑山脉如白龙的脊梁,盘踞在广袤的雪原上。
莫醉开着小皮卡一路向茫崖的方向开,带着墨镜抵挡雪地反射的强光。车辆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绵密的咯吱声,与引擎的震颤和空调的嗡鸣揉杂在一起,成了雪日专属的交响乐。
行驶在茫茫雪地上,时间变得混乱而模糊。莫醉不看表,只凭借太阳的位置,勉强估算时间,别有一番趣味。
出发时太阳正在东升,到达时已是夕阳西落。
茫崖没下雪,地面泛着干燥的白,狂风呼啸着穿过小城,如厉鬼嘶吼。街上没什么人,零星几个都是下班的石油工人,比下雪的格尔木还要空荡寂寥。
盛唐旅馆附近的店面已关门歇业,莫醉钻回暖烘烘的旅店,紧绷的精神瞬间松散。她抹黑走回二楼房间,洗了个暖洋洋的热水澡。从浴室里走出时,顺手从放在门口的袋子里取出相册和塑料垫板,到书桌边打开的台灯,仔细研究。
相册又看了几遍,未发现新的线索。那张泛黄的合照是仅存的、有关祖母年轻时的记录,从这张照片之后,祖母的人生仿佛走入另一个岔口,只有丈夫、儿子和孙女,再无法窥见丁点她的曾经。
莫醉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关于冷湖石油的资料。
冷湖石油小镇位于茫崖东边几百公里外。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冷湖附近发现油田,无数石油工人、技术人员和有志青年涌入荒凉的戈壁,加入开采石油的队伍。冷湖石油镇因油田而生,兴盛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曾是市的规模。石油工人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这里,在这里安家落户娶妻生子,鼎盛时,市中人口超过十万人。
八十年代后,油田萎缩,小镇逐渐衰败,镇中居民陆续搬离。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曾经繁华的石油镇彻底没落,大部分石油工人迁往几百公里外的敦煌七里镇,剩下的人四散去全国各地。
如今的冷湖被断壁残垣所包围,只有零星几条街道还维持着城市的设施。
也不知道那张照片拍摄于冷湖石油小镇的哪个地方。
莫醉抓了抓头发,视线划向一边的塑料垫板和英文纸张。
用翻译软件将纸上的英文翻译成中文后,莫醉依旧看不明白。这似乎是个医学研究论文的草稿,只有密密麻麻的想法,没有能成句成段的结论。
“血液抽取……骨髓抽取……实验……置换……”
莫醉轻声念叨着,再次回忆起那段最痛苦的记忆。
那是在祖母死后半个月。
那时她刚给祖母办完销户,浑浑噩噩地往家走,经过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胡同,被人掳走,关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并不简陋,床上被褥舒适,桌上还放着几本小说。只除了没有窗户。门上的小窗口是她唯一看到外面的地方,外面是个简陋的走廊,灰扑扑的,还是毛坯的模样。
她哭喊几天,无人理会,心情倒是逐渐平静。之后,每次有人来给她送饭,她都试图与那些人交流,可那群人却视她如死物,竟是一个字都不说。又是几天,来了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走进屋子控制住她后开始抽血,每次只抽几十毫升,不知道要拿去做什么。
她无力反抗,只能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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