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叙白得承认,那些看似恐怖得要把他的头盖骨掀开的金属仪器真的非常有用。
尤其是那个立在他床边的金属壳子,他第一次在陆涵薇的嬉笑下被撺掇着躺进去的时候,小土狗紧张地用两只前爪捂住了眼睛,而后,发出了长长的一声舒适的嗷嚎,在地上趴平不动了。
住疗养院里的前来凑热闹的陆家人们都笑,陆涵薇甚至蹲下搓揉了小狗的毛。
他原本觉得自己的消耗可以忽略不计,重新被保养之后才明白那些称得上“心力交瘁”的时日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但尹叙白现在舒服得不得了。各种意义上。
内院的一顿晚饭已经把他变成了入驻陆家的活宝,或者说吉祥物。
尹朔珩听了直笑,只说,他们可能是看他有点冒傻气吧。
总之,那些脾气古怪不苟言笑但又很擅长掀开嘴唇进行饱含奚落的唇枪舌战的老家伙们,出乎预料又算在情理之中的喜欢上了他。
尹叙白没多想,反正休假呗,他的嘴会卖乖,谁想和他聊天,他就陪着,就是长辈们会喜欢的那个类型。
尹叙白并不知道,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常获得有陆承勋同在的晚饭。
倒不是因为陆承勋不愿意之类的狷介原因,作为陆家的天命之子,他很好,只是他实在太忙。
为了能让他们这些老家伙安度晚年、让新出生的豆芽菜们茁壮成长,陆承勋总要奔波在政治的名利场上和边境的战火中。
对于陆承勋亲自来参加流动晚饭、并主动让尹叙白坐在他身侧,老家伙们心照不宣。
——陆承勋是带这小子来露脸的,让他们既明白了尹家这门亲在近期形势里的重要性,也知道了这个叫尹叙白的稚嫩小子恐怕是有用,该奉为座上宾。
陆承勋看着也挺闲适,不怎么说话,只吃东西,没有参加他们晚饭后的娱乐时间。
他还有事要忙,起身时,长辈式地叮嘱尹叙白早休息,提前退场。
于是,尹叙白当真过了近半个月的神仙日子。
自从来了陆家度假,不操心任务,也不用思考吃什么饭,几乎回到了十几年前还没入伍在家里当米虫的光景。
在仪器里做疗养,不仅旧伤暗伤痊愈,精神图景都坚固了几分,精神力等级上限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再陪一群辈分上要称“舅爷爷”“太舅爷爷”的中年面孔的老头老太太们玩儿,听他们讲一些陆家趣事。
这趣事里甚至包括了陆泓仪是怎么闹着一定要嫁给尹朔珩。闹了半天,老同学竟然真是被他四叔迷住了,不是什么纯粹的政治联姻,简直神奇。
还结识了几个同龄人,同他们一起参观塔区,出门逛景点。
以及,见陆承勋。
虽然住在陆家也就见了陆承勋两面。
第一次,竟然是,竟然是,日理万机的陆家家主亲自来他院子里看他,要不是出门在外不能丢老尹家的面子,用十成十的精神力控制住藏獒别出来乱跑乱舔,他人可能都要飞上去了。
那天陆承勋穿着便装,墨绿色的针织衫和亚麻色的长裤,迎着半上午的朝阳,身上披着光辉般,提着一份蛋糕——真的是蛋糕,用礼盒装的。
尹叙白把他迎进来,他语气平淡地说着不平淡的话,说是让小厨房做的,陆家沉闷,吃点甜品调剂一下。那架势,活像这儿住了一个爱吃甜食的小孩子。
这位家主看过他的生活环境和状态,做了一个关心小辈的尽职尽责的长辈,聊了没几句,把蛋糕放在他桌上就走了。
尹叙白拆开盒子的时候,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甜化了。
首长舅舅太好了,甚至有些可爱,不是滤镜。
他忙不迭地拍照片。这蛋糕上用巧克力酱画了一只棕色的狗狗,没细化,但一看就知道是他的藏獒。
这礼物太特殊,他欣喜到不知如何自处,坐在蛋糕前捂着脸,不能大声呼吸,不然心会化成糖浆,顺着呼吸喷洒出来,把他呛晕过去。
是谁的提议?真把他当小孩儿一样关照着。
陆家也并不沉闷,不要妄自菲薄,人情不冷漠,有趣的事也有很多……不论是谁的好意,他都非常感谢,格外地、格外地感谢把蛋糕送来的那个人。
那么,会是陆承勋拥有这样可爱的想法吗。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会,但那只是看起来。
他是一位丈夫,一位——看起来很“有品位”的向导的、身居高位见多识广的“有品位”的丈夫。
也许他是出任务回来会给夫人带伴手礼的类型也说不定。
甜蜜的心情逐渐冷却,却依然熨贴在他心口。
尹叙白一点一点地用勺子挖着吃。他并不缺“长辈的关照”,他在爷爷膝下承欢至小学,父母牺牲前疼爱有加,叔叔姑姑们也对他视如己出。
他拥有很多“被爱”,没有哪一份会比这块蛋糕更让他甜蜜又酸涩不已。
他迫切想要回报点什么,尽管那一定是微不足道的,却见不到他的人。
下一次再见,是在塔区的食堂里。
陆承勋穿着军装,带着几个军衔不低的同行者,走走看看,边走边聊,讲话间时不时颔首,最后同他们选了一个寻常窗口打了饭,坐一张寻常的桌子,甚至都没去包间,丝毫没有塔区大首长的做派。
尹叙白从看他进来便远远盯着他,出了神。
他克制、清醒、沉稳、可靠,尹朔珩也是塔区大首长,远没有他这样像一个古地球时代文献记载中的传统意义上的军人。
如今联邦统治下,塔区里没有那些规章制度,和普通单位没什么区别。
而即使陆承勋正在陪客人,还是早就注意到了他,尹叙白以为一次两次的目光交汇就已经是算作招呼,不去打扰,却在他起身要走时,陆承勋冲他招了下手。
尹叙白露出得体的微笑,步履平稳地走过去,敬礼,听到他和客人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外甥,尹叙白中校,今年二十八。
又把这些来自其他塔区的客人介绍给他认识,那提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再当着客人们的面,问了几句他这几日疗养得如何。
他真的太好了。尹叙白进退有度地和他们交流完,先行离场,走在塔区的茂盛的林荫下,步子打飘。
与第一眼掉进他的眼中的夜色里已有了不同。
他住在410塔区,住在陆家,陆承勋这个人从他的眼睛里也从他的耳朵里变得越来越立体。
越了解,越觉得对他的爱出生不久却已历经千百年风霜的捶打,在他的身体里扎了根,坚如磐石、坚不可摧。
一位强悍的上将,一位温和的家主,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他值得很多爱,值得很多“被爱”,为什么不呢?
那这个值得被爱的男人,他应该是被爱着的吧?他的族人,他的夫人。
尹叙白想着爱这个字眼,几乎要落下泪来。这儿的天太蓝了,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蓝,难以忘怀的蓝。
也许直到他老得快要死了,都不能忘记住在这片红墙绿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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