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铁路天桥上的赤橙色晚霞里,方铭第一次向孟至发出了邀约。他先是话里有话地说,这季节正适宜登山,恰好临近的L市有山有水。
孟至肯定了他的说法,对L市的秀丽风光夸赞了一番。距离她上一次去L市的北山庙会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留在印象里的是一片模糊而热闹的画面。
方铭继续半吐半露地表示,这几天他无事可做,在考虑出门远足。说着,他抬起眼帘看向孟至,心事呼之欲出,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
孟至假装无知无觉,再次肯定了他的决定,叫他届时记得来图。
最后方铭只好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孟至的嘴角勾起了胜利者的微笑。她故作惊讶地说:“喔,早说呀。”
方铭略显拘谨地问:“已经有人约你了?”
孟至对着他的落寞脸庞欣赏了一番,这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我当然愿意去了。”
背靠着满天的火烧云,方铭如释重负地垂下头,看着她笑了。
农历二十八这天,摆渡人团队照例不太繁忙,青龙只需独自去跑些手续上的工作。孟至等着方铭来接她。艳阳高照,她坐在公寓楼下,享受着无所事事的时间,这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片刻,她忘记诸多烦恼,专心等待着一段旅行的开始。
很快,方铭的轻型货车从视野尽头驶来,稳稳地停在孟至面前。拎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手提包,孟至坐进了副驾驶。方铭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歪头看着她说:“姐姐,你出门只带这点东西啊?”
孟至扣上安全带,对他眯着眼睛一笑:“反正你会带的嘛。”她的笑脸看起来就像夏目肩头上的娘口三三。
方铭轻声细语地说:“恩,然后你就用我的,反正小方是面的。”
“出发!”孟至戴上墨镜,像首长一样下达了指令。方铭发动货车,配合地说:“为领导服务!”
车窗外的世界闪闪发亮。楼房逐渐稀疏,后来道路两旁只有大片的田野,蓝牌货车开上了通往L市的高速。孟至忽然拿出手机,播放Maroon5的《Memories》。令人联想到二十岁的昂扬歌声,一路伴随着旅途,旋律和歌词那么洒脱而自由,就像一个人在海面上奔跑,或是在原野上飞翔。
“为今日相聚于此的人举杯,
也为我们半路失去的人干杯。
酒唤醒了所有回忆,
所有回忆又将你带回到我身边。”
孟至对方铭说:“我一直觉得这首歌很适合在高速上开车时外放。”
公路两边的田野和房子飞速向后退去,方铭随着音乐节奏点头,孟至轻轻摇晃着身体。两人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美梦般的色彩,他们仿佛已经开出了时间,游离于宇宙规则之外。
货车停下来时,孟至略带遗憾地关上音乐,就像从梦中醒来。但当她跳下车后,又再度欢欣鼓舞起来。L市的北山正俯视着他们,这片连绵的矮山完全被苍翠的树海淹没,山里坐落着许多寺庙。寺庙的飞檐就像一道道勾向天空的水墨笔划,轻盈的走势妙不可言。
方铭背上了旅行包,带着孟至走上进山的台阶。孟至捉住旅行包的带子,笑嘻嘻地问:“你都带了什么?”
小方真的把背包打开,给她看里面的东西:“雨伞,矿泉水,手电筒,移动电源,外套……”
“嗨,”孟至爽快地说,“下次我送你一件全是衣兜的工装外套,你可以把这些全都装在身上!”生怕他不信,孟至又添油加醋地说:“搬家都可以穿,一件就把你一箱东西都装走!”
方铭微笑着问:“姐姐,你以前就这么推销保险呀?”
“谁说的!”
两人沿着台阶向山里走去。今天不是初一十五,前来进香的游客并不多。有那么一段路,前后不见来客,仿佛整片山林都属于他们两人。
方铭说:“北山逢年过节会有庙会,很热闹的。”
“是的,我小时候来过一次,跟我发小一起。”孟至望着寺庙的黄色墙壁,回忆起那个冬天的庙会。她给方铭模仿斯基当时怎么许愿:
寺庙小院正中,一只巨大的香炉里插满了粗而长的高香,白烟使得周围的人影朦朦胧胧,那场景很像云宫,又像夏季的烧烤一条街。只见斯基源源不断地从案台上拿起一支又一支的高香,口中念念有词,这根是我爸的,这根是我妈的,这根是小至的,这根是裴老师的,这根是我偶像的……她祝祷了多少人,就拿了多少支香。
最后,她双手拢着一捆柴火般的高香,向佛像鞠躬祈福,祝愿这些人心想事成。
方铭一直在笑,并且再次罕见地露齿而笑。他问:“你们都许了什么愿?”
“斯基希望她父母能好好在一起生活,可惜后来他们还是分居了。”孟至遗憾地一挥手,“我看,她就不用来还愿了。”
“不用来了。”方铭一本正经地说,“都没有实现,应该退款才对。”
“我呢,我当时求佛祖保佑,让我姥姥姥爷别再成天吵架,我真怕他们砸东西的声音。”孟至无奈地一摊手,“我还许愿让我长大以后变成绝世富婆!”
“……”
“第一个愿望算是整体无效,不用想了。不过第二个愿望还是实现了那么一丝丝的,我没有变成富婆,但是我能养活自己了。”孟至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颇为自豪地打量着,“看,就是这双劳动的手,能让我发家致富!”
“这么厉害啊。”方铭故作惊讶,“那你可以按比例还愿,你觉得佛祖给你实现了多少,就还多少,搞个微积分模型算一算。”
孟至随手打了个响指:“微积分好啊。”她心里先是感到意外,但很快想到也许他除了自学光学以外,还自学了微积分。以前上专业课时,教授曾讲过一个在数学界广为流传的笑话——相传钱学森曾信心满满地说,人就算再笨,还是14岁都学不会微积分吗?
她把脸转向路旁的森林,低声笑了起来。方铭似乎以为孟至是为他提出的微积分还愿模型而笑,一时间他的眼神就像西伯利亚的雪橇犬,充满了为主人服务的快乐。
每见到一座庙,两人就会进去转转。孟至拉住方铭的袖子,悄声说道:“看这些人。”
在浓郁的香雾中,每个香客姿态各异。有人在烧完香之后如释重负,因而信步漫游,双手插兜,伸脖张望。也有较为虔诚的大哥,双手始终合十,松弛地耷拉在胸前,就这样到处逛着,以便随时对佛像参拜。
方铭贴了上来,以便让孟至更顺手地捏他衣袖。他用一种淡漠的口吻说:“求佛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其实我还是我,他还是他,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孟至懒洋洋地说:“但人的命运是有许多分线的。每次站在一个岔路口,选择不同的分支就会走向不同的命运,也说不定他们拜佛的时候,就突然想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选了呢。就像是抛硬币的一瞬间,你就有了答案。”
方铭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你呢?你会选择留在老家,还是再去南方?”
孟至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在她的心里,老家似乎已经不再是灰蒙蒙的手稿,从它的边边角角开始,画面逐渐被涂抹上颜色。但她仍然不太确定答案,她不喜欢急急忙忙地做出决定,她想要慢慢地思考,等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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