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瑛既是这么说了,便代表她心中多少是有些把握的。
至于她的底气是来源于先帝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
想要说服这个尤蔚,怕只能周瑛亲自去。
这般重要的事情,让施元夕现在这个没有正经官职的人出面,不合理,且她面上还是魏家的人,对方很难对她建立起信任。
二则,就是她目前被魏家盯得很紧,加上兵部之事异常重要,想要离开京城去往冀州,几乎没有可能。
“您是皇上的生母,此事唯有您亲自与他分说,或许还能有几分机会。”施元夕沉声道。
周瑛轻点头,眼眸深沉地道:“先帝登基后,镇北军遭到了多次打压,尤蔚虽也遭到了牵连,但因着他并未真正参与誉王举事,先帝便只削弱了冀州军兵力,并未收走他手中的军权。”
实际上冀州军可以保留下来,也有周瑛的一份功劳。
当初她替先帝饮下了毒酒,所以在先帝面前还有几分薄面。
而后,在先帝清算从前淮康帝时期,他那些同胞兄弟留下来的党羽时,周瑛便曾经在宫里见过了尤蔚一面。
他大约已经知晓将要大祸临头,在宫殿外长跪不起。
而周瑛会替他说话,也并非是因为纯粹的心善。
她在宫中求生,实在清楚魏太后的为人,而眼看着魏家一步步坐大,她心下也尤其不安。
说是给尤蔚陈情,实际上是在劝阻先帝给自己留下些许退路。
那时京畿营的主将领还不是方运,可魏家在朝上的势头已经锐不可当。
尤蔚到底没有犯下了大错,留下他,日后或许还会有用。
那时先帝刚刚登基,可也对谢、魏两家起了猜疑之心,她的话正好说中了先帝内心所想,是以尤蔚才能保住了军权。
此事,周瑛不清楚尤蔚知晓与否,但当初的无意之举,很大可能就是眼下最大的突破口。
行与不行,总得要去试一试。
施元夕听了周瑛的话之后,郑重地道:“既是如此,那便劳您亲自往冀州走一趟。”
周瑛没有迟疑,答应了下来。
边上的陶云却沉声道:“可宫中……”
还有个不定时会发病的魏太后。
此行周瑛亲自去,施元夕估摸着至少能有七成把握,但周瑛去的前提,需得要先将宫里的魏太后瞒过去。
否则一旦被魏太后知晓了周瑛所做的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施元夕沉吟片刻后,抬眼去周瑛对视,缓声道:“您身子不好,在冀州和青云寺内来往,加上还要劝解那尤蔚,少说也得要七日时间。”
“魏太后已有多久没来过青云寺中了?”
陶云沉声道:“已有十来日未曾来过。
快小半个月没来了。
这等情况下,她可能随时都会来青云寺中。
许是今日,许是明日,也有可能真的在七日后才来,都说不准。
这等行为,完全就是不可控的。
施元夕听了以后,却直接拍案定下,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太妃明日一早便从寺中出发。
“至于宫中之事。她面容笃定地道:“便由我来处理。
魏太后是太闲了,才会三不五时来折腾周瑛一下。
既是如此,那她便给魏太后找些事情来做。
让她这段时日都分不出精力来这青云寺中,也好给周瑛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当夜,施元夕和周瑛定下了所有事宜,周瑛让陶云和身边的影卫连夜收拾了东西,次日一早,便直接乘着一辆普通‘香客’的马车,离开了青云寺中,赶往冀州。
施元夕则是在第二日一早,同兵部官员一起,入宫面见了魏太后。
这些时日兵部往来宫中已经成了件常事,只是施元夕并不是每次都在,她还有课业要忙。
不过她每次来,都是有些重要的事宜要说。
今日进宫,倒也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最近这些时日,朝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牵涉到这些机密之事时,施元夕都会被要求回避。
今日也是如此。
她汇报到了一半,底下又有新消息传了过来。
魏太后与魏昌宏有事商议,吩咐他们先行退下。
和施元夕一起来的官员,都退到了偏殿中休憩。
她在偏殿内静坐了片刻,周围静悄悄的,偏殿里的官员又被叫走了大半,连罗明正都进去了。
这边只剩下了她和少数官员。
她睁开眼,打开了手边的茶盏,用手试了下茶盏的温度,起身往温着茶水的侧殿中走了去。
有宫人上前来,想要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她只淡声道:“闲着也是闲着,我自己来罢。
往常施元夕在宫中,也是经常如此。
宫人见状,便快步退了下去。
施元夕进了侧殿内,里边已有一人在等候。
见她进来,对方低头垂目,默不作声地向她行了一礼。
面前的人,是周瑛离开皇宫前,留在了宫里的心腹。
在魏家清理了宫中大半宫人后,还能留在了这边的,自然都是极有能耐之人。
这宫人姓岑,宫中之人都喊她岑嬷嬷。
如今在宫中,虽没有魏太后手底下的那些宫人得势,却也掌管着宫内的部分事务。
此前施元夕在小皇帝身边看到的面目和善的嬷嬷,便是周瑛通过了岑嬷嬷的手,放
在了小皇帝身边的。
周瑛能这么毫不犹豫地将小皇帝留在了宫中便是因为宫中还有个岑嬷嬷得用。
否则的话将幼子留在了这满是财狼虎豹的深宫内她只怕是日日都不得安睡。
岑嬷嬷的存在周瑛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告知了她。
只是施元夕也清楚能在眼下的后宫有一位得用之人实在是格外不容易。
如非必要最好还是不要将岑嬷嬷暴露在了明面上才是。
所以她来往宫中这么久却几乎没有与岑嬷嬷有过任何交集。
以此来保证岑嬷嬷的安全。
时间紧迫施元夕尽量长话短说:“嬷嬷可知太后手中可有什么能用之人?”
“我指的是那起子手脚不老实的。”
岑嬷嬷得周瑛大恩救了她宫外的家人。
而后更是靠着周瑛在一旁提携进了内务府中服侍这些年虽说不是很受器重但对慈宁宫内的人和事还是比宫外之人知道得多。
她仔细思虑了下。
魏太后身边的大宫人行事都非常谨慎她为了保全自身寻常也不与他们过多接触。
他们手脚干净与否她也并不是很清楚。
不过……
经施元夕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
岑嬷嬷沉肃的面容上没太多表情只眉心轻皱了下轻声道:“慈宁宫中是有这么一人。”
“是这慈宁宫内的大太监
全德公公几乎是岑嬷嬷刚一提及施元夕便想起了此人的模样。
全名叫赖全德四十来岁身材肥硕大腹便便眼神还格外不老实。
施元夕会对他有印象是因她每次都能注意到此人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当然在魏太后面前赖全德是做低伏小恨不得全身倒下来让魏太后抬脚去踩。
“此人……行事颇为阴毒。”岑嬷嬷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她微顿了片刻目光冷沉地道:“他在宫内认了不少的干儿子和女儿收受他们的孝敬钱。”
“听闻他还曾收过朝中官员的好处具体涉及到哪些官员便不太清楚了。”
施元夕问:“可能接触到他身边的人?”
岑嬷嬷想了想只能摇头:“此人虽行事张狂但也顾及着顶上的太后被他留在了身边的都是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的人。”
“不过……”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微顿了瞬那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浮现了几抹厌恶:“他虽没了根却格外喜欢折腾宫里生得漂亮的小宫女。”
“有不少宫人曾遭到了他的毒手不知能否从这些宫人口中打探到消息。”岑嬷嬷与她对视:“他身边有个贴身
服侍他的大宫女,跟了他好些年,宫里的人都道,此女便是他的对食。”
对食。
施元夕没想到,在如今的宫中,竟还能听到这样的话。
她神色冷沉,问道:“嬷嬷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叫做晚红,生得一副好容貌,虽已是大宫女,今岁也不过才二十。”
施元夕闻言,眼眸微闪。
她可是见过那赖全德的,不说对方模样如何,便是赖全德的年纪,都已经能做晚红的父亲了。
……这般情况下,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子,只怕都不愿意与他做什么对食。
这个晚红,极有可能也是被逼无奈。
她当机立断下了决策,轻声道:“下午我还会入宫一趟,还请嬷嬷想个办法,让我见这位晚红一面。”
周瑛已经离开了,她拿不准魏太后什么时候会犯病,所以一切要做的事情还是尽快为好。
岑嬷嬷会提及晚红,其实也是因为这晚红前些时日,不知为何往她这边来得很勤。
在这宫中,遍地都是魏家的人,岑嬷嬷行事异常谨慎,她几乎不会与谁人走得太近。
晚红见她态度冷漠疏离,便也淡了心思。
但正是因为如此,她若主动提出邀请,晚红应当不会拒绝才是。
她思虑片刻后,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们二人说话时,岑嬷嬷手里的动作也没停,给施元夕斟了一杯热茶。
施元夕很快捧着热茶回到了偏殿中,这边留下的官员皆不是很得魏家器重,便也没有过度关注她做了些什么。
宫人倒是将此事看在了眼里,但她把控着时间,与往常进侧殿用时差不多,对方自然不会起疑。
还没到正午,施元夕便已经离开了宫中。
这青天白日的,魏太后就算是要发疯,也不会大白天往青云寺去,施元夕便心安理得地回到了府中睡了一觉。
等她神清气爽地起来,梳洗换好了衣服,宫中那边又来了人,说是魏太后传她入宫。
传她入宫是必然的。
上午她汇报火铳改制事宜时,故意留了点东西没说。
魏太后那边,其他的兵部官员虽然在,但是都没有她把握得准确。
留了个尾巴,就是等魏太后再主动传召她回去,她好借此机会见那晚红一面。
这次见面,也是在那侧殿中。
多了一个人,为了避免意外,岑嬷嬷便去了殿外候着。
施元夕进门后,里边只有一个陌生女子。
晚红生得确实标致,不过比起容貌,施元夕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她清瘦的身型。
她实在是太瘦了,这种消瘦,跟施元夕刚回到了京中时的模样非常相似。
可施元夕那样是因为做了三年的活死人而面前的人……
她看着晚红浑身发抖在她进门以后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跪在了她面前开口就道:“奴婢愿为施小姐效力。”
施元夕沉默片刻看她:“我还什么都没说。”
却见眼前的人颤抖着卷起了她那厚重的衣袖。
如今已是春天她还穿得无比厚重在那厚实的衣袖底下是两只鲜血淋漓的手臂。
一眼望去只觉得头皮发麻。
晚红猛地抬头那双眼睛里带着急切的渴求她毫不犹豫地便道:“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让赖全德死!奴婢都能做到!”
没有人知道晚红这一刻的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
她无法抑制住心中激动的情绪才导致了全身发颤。
两年。
没有人知道这两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先帝驾崩后朝中秩序崩塌后宫是魏太后的天下。
他赖全德是魏太后的走狗在这个宫里没有任何人能帮她!
今日岑嬷嬷找到她时她便已有了预感。
这可能是她今生唯一的自救机会了。
她已经被赖全德折磨得体无完肤全靠一股劲在勉力支撑着她。
她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依靠只有支撑着她的这口气让她没有死在了赖全德一次又一次的暴虐中。
所以今日即便是施元夕开口要她的命她也会同意。
她会拉着赖全德一起下地狱!
死也要从他的身上撕扯下来一块肉!
施元夕见状也没再有任何犹豫她将双手狰狞的晚红扶了起来面容冷沉地道:“既是如此那便由你来亲自了结了他。”
施元夕离开慈宁宫前晚红仍旧有些心神恍惚。
她至今都还不敢相信祈求了这么久的事情
甚至那个面容沉静的女子在离开前还跟她说让她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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