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上首的魏太后抬手用力地拍在扶手上怒声道:“施元夕你好大的胆子!”
“拿着一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册子就敢在朝上信口雌黄!你将朝堂当成了什么地方又可曾将哀家放在眼里?”
魏太后盛怒之下声音高亢响彻整个议事殿。
她立在殿上讥声道:“你不过仗着自己有些个能耐便敢如此胡作非为。”
“你当真以为哀家不会杀你?”魏太后冷沉着嗓音道:“藐视皇权目无王法光你今日做下的这些事便足够哀家摘了你这颗脑袋!”
朝堂上雅雀无声魏太后平复情绪后冷笑着俯视着底下的人她正准备抬手治施元夕的罪。
没想到面前却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嗓音。
哪怕过了这么久小皇帝还是不敢直接与背后的人对视但他牢记着今日早朝前周瑛交代给他的话。
周瑛说今日之事关系到施元夕的性命他若是做得不好
小皇帝想到这里挺直了腰道:“母后儿臣也想要知道魏天昊手里的银子究竟是给了谁。”
朝上的官员心神大震。
满朝文武面前魏太后能说施元夕藐视皇权目无王法却决不能将这样的话用在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放在袖子底下的两只小手牢牢地握在一起面上却显得格外沉着他开口道:
“母后是大梁的太后也是儿臣的母亲大梁重视孝道儿臣本不该问出这样的话。”
“可是犯下这等事的人是母后的亲侄子。”
魏太后想要说的话俱是被他这一句亲侄子给堵了回去。
她冷眼看着前边端坐着的人神色阴戾难看。
这孩子果然是那贱人的贱种。
她撇开眼不再看那养不熟的狼只沉声道:“皇帝年幼尚且还分不清是非。”
魏太后拂袖就这么站在帘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哀家今日所做之事也是为了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以免日后皇帝一味听信他人谗言犯下大错。”
“来人——”魏太后一声令下议事殿的大门打开大批宫中侍卫涌入瞬间将整个朝堂包围。
朝上官员变了脸色王瑞平等原本跪在地上请命之人皆是站起身来。
“太后惠州这等局面应当问罪的人该是那魏天昊……”身侧的官员再也忍耐不住将要抬步上前时被王瑞平抓住了手。
说话的官员微愣转头看他就见他轻抬下颌示意官员看向四周。
那官员回过神来打眼一看才注意到这涌入殿中的侍卫大半都是生面孔。
宫中侍
卫都是统一着装和佩剑,所以乍一眼看去,进来的侍卫仿佛都是一个模样。
可他们这些朝臣日日来早朝,对这些殿前侍卫是尤其熟悉的。
突然出现生面孔,必定会有所发现。
同样发觉事情不同的人,还有魏家一派的所有人和殿上的魏太后。
魏太后神色巨变,骤然回头,看向了她身后的魏忠。
魏忠面色苍白,垂首跪在了殿上。
宣入议事殿的侍卫,有一半是天子亲卫。
魏忠是大内总管,若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才真的是贻笑大方。
可比起他不清楚此事,魏太后更不相信他竟是会背叛她。
……当初淮康帝在位时,为了帮助先皇夺储,魏忠险些断掉一条腿。
那等情况下他都没有背叛,如今过了大半辈子,反倒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魏太后怒火攻心,甚至顾不得眼下局面,直接一脚踹在魏忠的心口上。
魏忠不敢有任何回避,硬生生受了这一脚。
他伏在地上,面容阴沉沉的。
殿上闹出的动静不小,施元夕抬头往上看,目光幽冷一片。
在她离开京城前往惠州以前,派人将当初淮康帝后宫的那些阴私,告知了江太妃。
这事是江太妃这么多年以来心头的一根刺,她当年应该就有所怀疑,但一直未能抓住魏太后的把柄,导致事情无法确立下来。
这次得施元夕提醒,让她将注意放在宫中花房上。
周瑛入宫时间较晚,对从前宫中的事情了解不多。
到江太妃这边就不一样了,她从前在宫中和魏太后斗了大半辈子,对淮康帝宫中的人事物了解颇深。
当年她子嗣艰难,曾查过身边的许多东西,也包括花房日日送来的花和盆栽。
虽最后没能查出东西来,但却还依稀记得花房内伺候的几个奴婢。
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搜查起来不容易,而且魏太后下手极恨,除去能够在身边留用的人以外,其余绝大部分都在出宫后暴毙身亡。
江太妃派人大肆搜查,可得到的消息实在有限。
这消息就是施元夕放出去的,她离京后,周瑛也一直派人盯着江太妃那边的动静。
江太妃对这事耿耿于怀,下了死令。
底下的人动作太大,让影卫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再加上岑嬷嬷在内务府掌管着人员进出手册,周瑛将信息对上,得出了几个名字。
恰巧,从前在花房伺候的一个宫人,因花草养得好,被提到御前伺候。
先帝驾崩后,这个宫人也被周瑛安排影卫送出了京城。
此后隐姓埋名,未再在人前出现过。
之前周瑛从青云寺回到宫中
,请回来的那些个宫人,都是先帝身边的心腹。
而这宫人只是养花养草,寻常连先帝的面都很少见到,自然也称不上心腹。
好在人是经由影卫的手送出去的,想要找到这个人的踪迹不难。
周瑛便派出了几名影卫秘密寻找这宫人。
从找到对方,到让他开口说出当年的事,便费去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好在这人没有辜负周瑛的信任,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尽数告知。
江太妃绝嗣一事,本就是魏忠下的手。
魏忠八岁入宫,在入魏太后的眼为她效命前,只是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干的都是些别人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
他为了往上爬,费劲心思攀上魏太后宫中的人,且步步谋划,才在魏太后身边站稳脚跟,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博得魏太后信任才改的。
而最终让他在魏太后身边站稳脚跟的,就是这件事。
江太妃骄纵,淮康帝又宠着她,她房里鲜花盆栽不断。
魏忠做的这事,之所以无人发现,就是因为他让人将药抹在花的花蕊上。
那药物并非只是能让女子绝嗣那么简单,而是一种烈性毒药。
常年累月触碰的人,最后都得了重病。
江太妃没死,也是因为她后边察觉不对,觉得是宫中的人在害她,在各方面都尤其小心,再没要过花房里的东西。
否则的话,顶多再有一段时间,她也会患上不治之症。
药粉洒在花蕊上,江太妃身边还有魏忠安插的人手,她请太医来看之前,便会有人提前将药粉抖落在手帕上,带出去后直接翻埋在土里,没留下什么痕迹。
药物只给江太妃用了一段时日,后续见出现极大效果,怕淮康帝继续追查,便没再用过,但江太妃从此以后,便再没了怀孕生子的可能。
这事情查到这里,其实对于周瑛和施元夕没什么帮助。
没想到,那宫人顾念周瑛恩情,告知了影卫另一件事。
宫人说,这个法子,魏忠不止用过一次。
第一次用,是用在江太妃身上,让他直接坐稳大太监的位置。
到了第二次,更是让他一步登天,成为魏太后身边最为得用和信任的人。
魏太后一生行事狠辣,不择手段,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身边最信任不过的人,会将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没错,人人都知魏太后爱花,魏忠在她身边伺候那么久,更是清楚不过了。
当然,他没有对魏太后用那种毒药,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想要挤掉魏太后从宫外带来的人而已,而不是真的让魏太后坏了身子。
他已经成了魏太后身边得力的人,她若出了事,
他便得不到任何好处了。
所以,这魏忠往魏太后的花盆里洒下的,只是可以让人暂且怀不上身子的药。
那时他已成为大太监,魏太后如何会怀疑他,对他经手的花及盆栽,更不会去多想。
为了能占据更多优势,魏太后还找来宫中侍卫教他拳脚功夫。
魏忠的拳脚功夫就是那时学的。
后来魏太后久没有身孕,魏家地位一落千丈,魏昌宏亲自入宫面见魏太后,打算从宫外给她请个名医。
魏忠此时才出来献策,说他家乡有一游医,是个中圣手。
这游医是真,能治此病也是真。
因为这从头到尾都不是病,是反复用药导致,把药停了,再调理一下,魏太后自然无比顺利地怀上先帝了。
这一来二去间,魏忠直接跃升为魏太后身边最得脸之人。
前边江太妃的事就是魏太后授意他为之,那药本是要奔着江太妃的命去的,用这件事威胁不到他。
可是后边这件事就不一样了。
周瑛甚至都没有将那花房宫人请回宫中,她只是在施元夕传来消息后,私下见了魏忠一面。
她只简单地给魏忠演示了遍,魏忠便彻底变了神色。
他们都清楚,这事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魏太后得知,魏忠必死无疑。
魏家人的眼里自来都容不得沙子,更别说魏忠犯下的还是这种大事。
他其实这些年也就做过这么一件事,但光就这一件,魏太后就能有千万种折磨他的方式。
落在魏太后手里,凌迟处死都是优待。
当然,周瑛也不会给他什么活路,可比较起来,至少会给他留个全尸。
魏太后做梦都想不到,真正影响到她身边人的,不是什么重利,也不是什么能打动人的东西。
就是最纯粹的以恶制恶。
魏昌宏和魏太后以为重权在手,就能够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就是这种行事手段,才让他们身边留下来的都是恶鬼。
周瑛要魏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只需要换掉今日的殿前侍卫。
他不仅是大内总管,还是最得魏太后信任的人,今日施元夕又打了魏家一个措手不及。
他还只更换了议事殿外围的侍卫,里边的一个都没动。
动手是在早朝开始之前,被撤掉的侍卫也没见到换来的人,以为只是正常交替。
刚才魏太后一声令下,声音传到外边,天子亲卫直接一拥而上,占据了一半朝堂。
两边站立后,直接断绝魏太后不顾朝堂非议,将施元夕处决的可能。
局面失控,朝堂气氛压抑中还透露着些诡异。
殿上的魏太后尤不解气,胸口剧烈起伏,半晌都说不
出一句话来。
百官队列中的魏昌宏目光几经沉浮,终是开口道:
“魏天昊所犯下的事,皆与魏家、与太后无关。”
朝上的官员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徐京何目光冷凝,道:“魏大人的意思是,魏家从没有收受魏天昊送上来的东西?”
他迎上魏昌宏的目光,讥讽道:“京中上下皆知,魏大人养了个好侄子,比府上的公子们都要孝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张罗着人往魏府送上一批东西。”
其实京中各大户人家,年节之时都会有所往来,京中局势混乱,魏天昊也没到这么肆无忌惮的地步,将那么多的赃款堂而皇之送入京中。
只是他是魏昌宏的侄子,该有的礼节要有。
他又有心讨好魏太后,每次送的礼都很重。
到得如今,都成为了魏天昊向魏家进贡的证据。
魏昌宏眸中黑压压一片,他冷声道:“魏家是收受过魏天昊送来的东西,但都是家中正常往来。”
“皇上。”第一次,魏昌宏抬手,向上首的小皇帝请命:“魏天昊一事疑点众多,还需深查。”
他抬起头,目光极具压迫力地盯着小皇帝:“纵是魏家有失察之责,太后娘娘也是皇上的母后,是我大梁的国母。”
“所谓君臣有别。”魏昌宏毫不掩饰地吐出这几个字:“便是因为君是君,而臣只能是臣。”
“事关皇室尊严,断不能让下臣乱了规矩,以下犯上!”
施元夕冷眼看着他吐出这番话,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魏太后坐在那个位置太久,即便多家并存,魏家也把自己当成是朝堂的主人。
他以强权压迫,施元夕却没有半点退却。
她目光清幽,抬头便道:“所以魏大人的意思是,因皇上年幼,太后掌权,所以这大梁的银钱,就是你们魏家的银钱?”
这话一出,满朝的官员都彻底按捺不住。
魏家官员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指着施元夕的鼻子在说她放肆,蓄意捏造,还说她目无尊卑。
可在天子亲卫占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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