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村民高举着一个个火把照亮了漆黑如墨的深邃夜色。
红色的火苗摇曳于半空之中，却被大风吹得扭曲了原本的形状。
它映在村民脸上千奇百怪的影衬得他们狰狞可怖。
荒凉的平原之上，死寂不在，天地的分界线也因着光的出现而清晰。
可那象征着希望、温暖的光于周念白而言却意味着结局落定的悲哀。
他呆滞漠然地瞧着纯朴乡邻的指责与谩骂。
“因那所谓神明的一句话，我就活该成为祭品，活该死于众口铄金之下吗？”
“啧，神明啊，真是可笑至极。”
周念白这般想着，阖上了双眼，勾着唇轻蔑地笑着，似被人心、被黑夜所吞噬。
他讽刺讥笑着命运，却只能不甘地沉沦于现实。他认了，认了注定的结局，只求不累及家人。
“我和你们回去”周念白打断了村民居高临下的指责，神色平静至极。
李菀卿闻之，瞳孔骤然一缩。她反射性地攥住了周念白的衣袖，却在怔愣须臾后推着他往外走。
李菀卿仓皇失措地说“不！你得走，得走。”
“周念白，你快走啊！你要离开这儿，离开李家村，活下去，平安顺遂地度过这一生！”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催促着，祈求着。
可周念白手指蜷缩，红了眼眶却只沉默地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半夜三更被喊出来追人的村民们却没什么兴致看母子情深的戏码。
其中一青年男子不耐烦了，他试图越过周钦伸手去拽周念白，嘴里还嘟囔着“有病啊！冻死了。大半夜演啥母子情深的戏码？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回去成吗？”
青年男子正念叨着，视线所及却突兀地出现只手。
顺着修长的指节往上瞧去，才认出是周钦。
他青色的长褂上沾染了尘土，青紫的嘴角不断渗着红色的血，衣冠凌乱、狼狈不堪，半点不复先前的君子扮相。
周钦回眸，在深深望了周念白一眼后再次挡在了他的身前。
周钦微弓着腰，目光冷冽地注视乌泱泱的村民，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剑，随时准备撕裂一切阻碍。
“周念白，走！”他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平原异常显眼。
“爹，回去吧”周念白牵强地扯了扯唇，眼眸里终年不散的阴霾掩盖住了一切起伏。
周钦未曾转头，仍死死地盯着前方“我叫你走！”
“回去吧”周念白固执对守着自己的想法，面上没有变化，呼吸却不稳，语调止不住地打着颤。
周钦咬着牙，紧绷着下颚没有说话。
漆黑的乌鸦扯着嗓立在干瘪的枝头嘶哑地嚎叫。衣着单薄的村民被凌晨的风吹得直打哆嗦，抱着双臂弓着身子抵抗着寒意。
众人里辈分最高的老头站了出来，他耐着性子劝道“'咳、咳、咳。”
“周家小子，你还年轻。孩子没了还能再生，神明赐予的长生可只有一次机会，三思而后行呐。”
“况且都是相处了几十年的邻里相亲，没必要弄得场面那么难看。”
老头慢吞吞地咬着字眼，操着口怪异陌生的腔调苦口婆心地说着。
可周钦却没接过他递下来的话茬，嗤笑了一声后仍冷冷地盯着高举火把的人群。
老头的动作一僵，树皮般褶皱的脸上随即露出了抹癫狂的笑“既然你顽固不知变通，那就葬身火海，以身供奉神明。”
话音刚落，老头身后的青壮年乌泱泱地一拥而上，不带丝毫的停顿。
周钦疯了似的抵抗，死死地护着妻儿，但在压倒性的数量之前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
淋漓的鲜血涌出，青色的长衫被浸湿。他半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神色各异的村民。
老头双手合十，俯了俯身，虔诚而又真挚道“神明赐福，长生不死啊终将会成为现实。”
巨大的苍穹之下，连成一片的火光缓慢地移动着。他被拖着，拽着，一点点被李家村村口拱形的所吞噬。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那座熟悉且简陋的院落前。
“将这不识好歹的周家小子关进屋子里”老头混浊的眼珠转了转，低声嘱咐着摁住周钦的两个小伙子。
“都是邻里相亲的，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况且他是村长李平锦的女婿”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男人冷峻的脸上浮现明显的情绪波动。
老头摩挲着木质拐杖上的纹路，抬眸淡淡地瞥了男人一眼“李平锦？啧，他还在南边儿睡哩。”
“以身供奉神明是所有人的荣幸。”
男人锁着眉，拳头紧紧握住，再次道“可……”
老头拄着拐杖，拖着沉重的步子颤颤巍巍地走到男人的跟前。
他垂着眼帘打断了男人的话，道“后生啊，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做绝，不要想着两头都要顾全，可别吃力不讨好。”
“这道理我只说一次，明白吗？”
老头咧了咧嘴，挤出了抹僵硬瘆人的笑，意味深长。
男人瞧着半跪在地，满身狼狈的周钦沉默了半响，他挣扎着，犹豫着。
最终后退了半步，将所谓的良心抛之脑后，背弃了曾经的承诺。
鳄鱼的眼泪，讽刺而又嘲弄。
周钦仰头怔怔地望向男人。他勾了勾唇轻轻地笑着，目光苍凉，悲伤如同冬日里连绵不断的细雨，冰冷刺骨。
周钦眼中仅剩的光亮消散，里面空空如也，彻底归于死寂。好像一口深陷在沙漠的枯井，干涩而枯寂。
“呵！”
他重新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血顺着鬓角往下不停地淌着，周钦费力地扭头，缱绻而温柔地唤了一声“菀卿”。
李菀卿企图挣脱束缚，向着周钦奔去。但这一切只存在于设想之中，她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早已泪流满面。
衣衫罗裙凌乱，李菀卿却顾不上。她死死咬着下唇，嫣红色的胭脂晕染而开。
李菀卿想和往常一样唤声周郎，可扯了扯嘴角后竟未吐出一个字。
周钦扬了扬嘴角冲着她笑，一如初见时的翩翩少年郎。
可在不曾预料到的下一秒，他被迫回头，被人拖拽着往前走，锁进了木屋里。
村民高举着一个个火把，漫不经心地点燃了木屋。微弱的火花星子在风的呜咽中摇曳着，一点儿一点儿壮大自身。
擒住李菀卿的村民忽然松开了手，她无力地滑落在地，近乎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我，我求你，求你放过周郎。我去死！对，我替他去死，求你放过他啊！”
李菀卿艰难地撑着地面站起了身，不在意嵌进手心里的碎石子，磕磕绊绊地说着。
老头拖着长长的尾音，不紧不慢地道“晚了啊！他注定要供奉神明。”
李菀卿瞳孔兀然放大，心头压抑了良久的情绪宣泄而出，跌跌撞撞地扑向木屋。
火势逐渐蔓延开来，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狂热地撕裂着夜幕下的宁静。
她失去痛觉般，在烈火烧灼下一遍遍地用力捶打着用铜锁拴上的老旧木门，直至被男人强行拽开。
李菀卿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失魂落魄地盯着熊熊大火吞噬着曾经的家。
铺天盖地的悲伤将李菀卿淹没，她身形不由地晃了晃，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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