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招宝的屋子是这栋三进房子里脂粉气最重的地方。
浓厚的桂花味蹂躏进空气中腐败的味道里，香和臭混杂在一起，有些难闻。
气味虽然不重，但只要将注意力集中在鼻腔上，这股味道就让人有些精神恍惚了。
屋内所有的木制家具都散发着这股香气，像是桂花味的梳头水，又像是桂花味的雪花膏。
这股味道浸润在屋子主人的生活中，渗进木头罅隙里，包裹着拔步床上那张精美丝被的细密针脚。
和崔文玉那屋的布局很相似，崔招宝的屋子也是一床一桌，但与其不同的，屋子入门对着的墙面被一对顶天立地的黄花梨木衣橱占据着。
木料名贵，却没有雕刻任何花式在面板上，光滑的表面让衣橱看起来很低调朴素，但还是被见过许多好东西的段狭夜一眼认了出来。
影汛简单翻了翻梳妆台，除开脂粉盒子，就是各种金银带玉的首饰，从步摇耳坠到璎珞手镯，首饰盒子里各种款式都很齐全。
除了脂粉，就是首饰衣服，房间里一点文字信息都没有。
没有一封信件或者一张纸条，和话本里所描述的少女闺房完全不一样，影汛不死心又仔细翻找一遍，甚至把段狭夜和崔文玉都赶到屋外，翻了翻衣橱里的小衣夹缝。
还是没有。
这下子影汛觉着事情的发展有些诡异了。
她本以为寻人不过是件小事，毕竟幽竹楼并没有生成契约书，所以她本是猜测崔招宝只不过是有事离家，但耽搁了回来——毕竟大多数人失联都是这个原因。
但从屋子的状态来看，人更像是突然就不见了。
闺房内没有任何留言。
可处处都还在延续崔招宝的生活痕迹。
从天台餐桌上的残羹冷炙看，崔招宝似乎是用膳途中就被人喊走了。
影汛手指微动，幽雾从身体中溢出些许，她本想直接查看崔招宝的命运线，但没有锚点定位，在规则虚空里寻一条不知样貌的命运线简直是痴人说梦。
垂下眼眸思索半晌，影汛没有去查看崔文玉的命运线，将悉数幽雾全收了起来。
推开门，招呼着二人进来，影汛向崔文玉询问崔招宝失踪前的近况，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在他看来姐姐和平常并无不一样的地方。
崔招宝每日都会定时定点，一日三餐给崔文玉送膳。
虽然以往也出现过她不得空就找闲汉来送的情况，但这一个月以来，崔招宝一日三次按时到书院，从未缺席。
“您可以去问问隔壁的双玉姐姐。我刚瞧着门口的灯笼没亮，二位可以去找她。”崔文玉耳朵泛红，语气不自然，脸上表情像是避讳，又像是羞涩。
“我……我打扫一下屋子，就不过去了。”
崔文玉这不是懂得花柳巷的意思吗？
就他那羞涩的表情，怎么可能还是小儿无知。
人还没找到，影汛心中的各种疑问反而越来越多，揉了揉眉间，她快速将遇见崔文玉后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将明确的信息列出，将各种疑问向后搁置。
脑海中的逻辑线顺畅很多，虽然有些逻辑线仍像蜘蛛网一样打着结，到底是不影响理性思考。
崔招宝确实会画图样，但很明显这并不是她主要的收入来源，定然有个能获得巨额收入的工作，能负担得起崔文玉的束脩和闺房里那些昂贵的首饰衣物。
影汛想到门口挂着的蓝色灯笼，想到崔招宝的两个名字，上下打量崔文玉，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崔家门口挂着蓝色灯笼，隔壁人家，也就是那位双玉姑娘家，门口挂着的是红色灯笼。
灯笼还未点亮，段狭夜走上前敲了敲门，候了一会，没人应，见二姑娘没出声，仍站在他身后，就再次上前敲门。
“来啦来啦，别催别催，一大早的催投胎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喊话泼辣强势，音调却如江南烟雨般娇柔，两种不沾边的特质同时出现在女子身上，显得那般特别，又娇又蛮。
咿呀一声，门朝里拉开。
“哟，客人来得真早。”女子嗲嗲柔柔地嗤骂，一双纤纤玉手习惯地撩拨耳边的垂发，身子软软的倚靠在门扉上。
“可是双玉姑娘？”摇着不知道何时就摸出来的深褐色胡桃木折扇，段狭夜笑闻着。
“噗呲。”女子掩着嘴呵呵笑着，原本不耐烦的眉色也被闹弯了。
“难道客人不是打听好了才来寻奴吗？都在站在奴家门口了，怎么还问奴是谁呢？”
段狭夜笑笑不接着打趣的话，侧开身体，影汛就站在他身后，“双玉姑娘。”
睫毛颤动，迷离的眼眸聚焦在影汛身上，翘起的嘴角被拉平，倚靠在门上的手臂僵了僵，很快她又放松了下来。
“客人寻双玉是有什么指教吗？”
一位女子带上跟班来花街，不是寻人就是找茬，不然前头路口右转去那小倌茶街岂不更合适。
见人防备，影汛摸出钱袋子放在双玉手上。
“哟！”抛了抛钱袋子，笑容立刻又回到双玉姑娘的脸上了。
“都怪双玉的不是，居然让客人在门口站这么久。”自责的话说得十分娇气，却一点自责的意思都没有。
双玉再也没瞧过段狭夜一眼，胳膊挽上影汛的臂弯就把人带进屋内。
段狭夜低声笑了，抬步跟上。
果然，有钱的才是大爷。
崔家的天井在屋子正中间，双玉家的天井就在入门处，一个一字影壁隔开屋内外的世界，绕过影壁就是正屋。
“您到奴这做客，得照着奴的规矩来。”她的身体倚靠在影汛身上，软绵绵的，连话都好似没什么说服力。
影汛瞥了眼双玉手心紧紧握着的银袋子，乐了，若是不按双玉的规矩来，那肯定会被赶出去，而且这钱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虽然一两银块加起来也没多重，轻飘飘的，可扔到河里打水漂都能听个响，但要是真被人请出去，连个响都听不到。
幽竹楼向来讲究交易得须你来我往，任何一方想提前收场？
想都别想。
影汛嘴角的笑更深了。
“唉呀，奴也没什么多的规矩嘛，就是进屋要脱鞋，奴可不想脏兮兮的鞋踩到屋子里来。”小嘴嘟翘着，十分作怪，双玉有些畏惧影汛，可也不想破了自个的规矩。
从主街到后巷的小路日光总是照不到，污水积在那什么脏东西都有，若对方坚持不脱鞋，双玉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这种人要什么底线呢。
哀怨的叹了口气，双玉只是可惜了这满地的毯子绫罗，才洗了一晚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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