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清正,徐清淮驾着马车离开了中都。按照二姑娘的指示,他将北上去崇州,林望竹和苏广白二人一同为他送行。
“子安兄,二姑娘没来……”虽然林望竹年纪尚小,但苏广白对他很是客气。
且不说先前,林望竹能带着当时还不能说话的徐清淮,去与赌场老板赎人谈话。就说近况,苏广白卖身幽竹楼,可楼在哪,要做些什么活计,二姑娘一点都没跟他交代。
看眼下的情形,二姑娘估计也不会细说,他还是得从林望竹这位现任同僚口中打听打听。
“姑娘不喜离别场面,晚些时候就能见着她了。”林望竹见苏广白的客气态度,不需深思就明白其原因了。
他也乐得释放友好,便向苏广白介绍起客栈来:“姑娘的客栈名为幽竹楼,别看这名字取得清幽,实际上客栈是立在大漠深处。”
苏广白吸了一口冷气,沙漠——那是在书里才会出现的地方。他不禁问道:“子安兄,在大漠中我们的吃食用水是如何解决的?”
“用水倒是不用紧张,客栈里井水清澈,而且也备了许多储水桶,雨季时会把水存起来以便不时之需。至于吃食……”
林望竹摆手笑了笑,“这个也不必担心,除了我们几个,幽竹楼还有一人,姓段,名庆生,掌管幽竹楼的厨房。”
“客栈内往常也没人来的,只有一些迷路或者不幸遇上沙暴的旅者入住。”
说到这林望竹声音低沉了些许,苏广白指尖微动,看来是与二姑娘有关。
定了定神,林望竹笑答着说道:“客栈里也没什么活计要做的,你我不需这般客气。”
苏广白算明白了,幽竹楼的一切都围绕着二姑娘,所谓的客栈只是面上的掩护。
“多谢子安兄解惑了,我也得去收拾下行囊,不然缺了什么物件就不方便了。”说罢,苏广白抬脚正往回走,却一把被林望竹拉住。
“诶,你别急啊,购置物件得花钱吧,你还有钱吗。”
“呃……”
苏广白显然是忘了,顿感窘迫。
理所应当的,他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全都被赌坊搜刮干净了,就身上这套干净衣物也是林望竹先前自用的。
体贴的拍了拍苏广白的肩膀,林望竹慰藉道:“你先回去看看还需要购置些什么,晚些时候咱们找二姑娘取银子去。”
正卧里,影汛没去休息。
虽然交易顺顺利利地结束了,可中途莫名被搅和一通,让她很是恼怒,偏偏罪魁祸首似是发觉自己了犯错,立马就跑了。
任凭影汛通天的能力,也找不到另一位有心躲着自己的幽族。
香炉中直直上飘的紫烟被影雾一拂,不免散开了些。
叮叮铃铛声骤响,光色昏暗,烟气打了个转,才继续沿着原来的路径往上飘。
“欢迎再次光临幽竹楼,客人需要些什么?”
来人脚步有些哆嗦,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我需要一百两金子。”
听到这个需求,影汛抬眸,打量面前的女子——少见的幽竹楼回头客。
她回想须臾,上回见这位客人她还梳着少女双平髻,再见时碎发都梳了起来,露出干净瓷白的额头。
“一百两金子需支付三十年寿命,”轻轻一指,契约书出现在女子面前,空气寂静,影汛眼神空洞,显然她走神了。
“啪嗒。”女子丝毫犹豫都没有,立即就签好了名,将笔放到案上。
影汛眼神重新聚焦,“这是一百两金子的钱庄存票,交易已完成,客人还有其他需要?”
“我……我还有多久的命能活?”女子的手在颤抖,声音在颤抖,先前她曾用三年寿命换了十两金子,但对比这次的交易,三年寿命显得微不足道。
若是无病无灾一辈子,一个人一生能活一百多岁,但显然这次的客人不在此列,或者说幽竹楼的客人都不在此列。
“足够你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女子松了一口气。
可知道自己活不久,心中还是起了滔天的波澜,紧紧抓着那几张银票,她囔囔说着,“我没有别的需求了,那……我先离开了。”
“客人如有需要,欢迎再次光临幽竹楼。”影汛说道。
昏暗天色散开,天地归至原位。
她站起身,用手抠着门上琉璃窗的雕花。
中都的天气很诡异,明明是干旱的前兆,可空气里的水分并不少,随手一挥影汛都能在空气里凝起一片水。
一打眼影汛就看出来,巨量的魂力堵住了中都内的流动通道。
但这是老三的事,术业有专攻,更何况还没得任何利益,影汛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紫烟悠悠升起,影汛想到老三搅和自己交易的事,越发不想管这事。
**
“吱——呀”
是堂屋大门打开的声音。
林望竹扯着苏广白就往里走,和早上那悠闲的态度相比判若两人。
他心里急得很。
远的,二姑娘传来的天子身体抱恙的消息;近的,中都一日热过一日,前两日还是水价在涨,今天连米粮蔬果也在涨价了。
“姑娘。”林望竹急匆匆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双眼放光地看着影汛。
“二姑娘。”苏广白有些窘迫,但这声招呼打得却很是松快。
“嗯。”影汛向二人颔首,打了个简单的招呼,示意二人自己找位置就坐。
“铛!”
影汛没控制力气,长灰压狠狠地扣在桌面上,震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二姑娘,我想改个名。”苏广白抿唇,垂下眼眸。
名字是一种身份图腾,其意义几乎贯穿一生,想要隔断过往最有效快捷的方式便是改名。
放下过往,如同前尘旧梦。
苏广白感知不到恨意,过往的记忆染上了一层雾气,断断续续的,家族的期盼与爱意几乎填充了他所有的回忆。
林望竹见状有些许感触,但也不多,他改名的时候年岁尚小,对于家国仇恨并没有什么概念,再加上他的名字改了这么多回,每回读音上差别都不大,也少了段适应的时间。
林望竹短短十年不到的人生中便改过三次名字。
他原名凌万祝,家族衰破后,又被凌父改名为凌妄族。武陵凌家本是前朝大族,等到凌氏一族家破人亡,只剩下凌父和其最小的儿子,凌父走入嵩凉山,已心存死志。
命运让凌父遇见了到武陵拜访的影汛,便为儿子改了第三次名字:林望竹,只可惜凌父与二姑娘的交易并未达成,一张空白的契约书落到了林望竹手上。
林望竹拍了拍苏广白的肩膀,倒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问他关于新名字有何想法,“若是没有什么好的主意,让姑娘给你取一个也不错。”
苏广白笑笑。
“狭夜。”
这个名字轻巧地出现在苏广白口中。
这是从一极换到另一极,影汛挑眉问道:“姓呢,还是从苏?”
苏广白摇头。
“孤家寡人,无来处,无落处,无姓。”
这话听着不免有些沉重,影汛轻笑道:“如今你的落处在幽竹楼,便姓段吧。”
闻此话苏广白若有所思。
影汛敲了敲桌子:“如此户籍也好处理。”
苏广白颔首,屈身向影汛行一礼。
“小生段狭夜,见过二姑娘。”
林望竹恭贺对方得此新生,也没忘自己来找二姑娘的正事,“姑娘,外头天越来越热了,粮价也在涨,咱们要不趁早先买了?”
话音刚落,两个钱袋子正正扔到了段狭夜怀里。
“有一袋子是玉石,钱要是不够你就把那些石头卖了,别忘了给你家姑娘带点游记小说。”
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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