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具交代了一切。
蝙蝠侠周身的气压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永生？”他忍着怒气吼道，“西恩尼斯，你简直是愚蠢！伟兹一家的惨状——去黑门监狱慢慢幻想你的永生吧。”
红头罩的反应更为直接。他照着黑面具的脸狠狠来了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没有更多宣泄愤怒的时间。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们必须得在那些阿伊卡完成献祭仪式前阻止他们。不然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仪式地点也是蝙蝠家族不能更熟悉的——早已废弃的ACE化工厂。
蝙蝠侠决定兵分两路：他和红罗宾先行去往化工厂，控制住仪式现场和阿伊卡们；红头罩则是带着赫斯特回到斯科特街西十五排30号去取有可能用到的必需品——如果那些半吊子的阿伊卡真的召唤出什么的话，总得有个人负责把那玩意儿解决掉。
又由于赫斯特“身体素质低于常人”——蝙蝠侠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出了这话，他们决定让红头罩用他那辆超他妈酷炫的机车带着这位不擅长运动的调查员——
赫斯特以一种隐蔽却又逃不过在场每个义警眼睛的方式翻了个白眼。
“谢谢你提醒我这一点，义警先生，”他讽刺道，“如果不考虑这个结论是你一见面就试图把我掐着脖子嵌进墙里后得出来的话。”
黑暗骑士不为所动。
“你是个莫名出现在案发现场并且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魔法侧生面孔，”他以陈述事实的语气指出，“这种情况下，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是幕后黑手。”
赫斯特*毫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他面无表情：“或者，另一种可能，我是位恰好懂一些神秘学知识并且无法对一桩惨案坐视不管的好心调查员。”
“天啊，真是剑拔弩张 ！”红头罩夸张地惊叹。
“这种时候就不要展示你的表演型人格了，头罩。”提姆有气无力地、深深叹出一口长气。
阿奇凯尔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真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兴致勃勃地点评，[亲爱的赫斯特，你对这位黑色的幽灵怎么看？]
赫斯特：[这位义警一见面就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到墙上。]
[哇。]
阿奇凯尔德吹了声口哨。
[真是热情似火啊！真高兴看到你们俩相处得这么好。]
……？
赫斯特深吸一口气：[尊敬的阿奇凯尔德大人，如果您嘴里的“好”指的是这只蝙蝠试图炸死我的话……看在通情达理的份儿上，他嘲讽我“身体素质低于常人”！]
[所以你被他以非常不得体的方式按到墙上并且被他戳中痛处——恼羞成怒。]
阿奇凯尔德一阵见血地指出。
……该死。
*
赫斯特要专程回事务所取的“必需品”是他封锁在暗室深处中的一本书。
左侧书架从上往下数第三排，位于正中间的是一本厚重的、有着纯黑色硬质书片的书。书脊上用银色的丝线缝着“窥知秘密之书”。赫斯特将它从那排书中抽了出来。
杰森怀着敬畏之心扫过这一排排看上去足够古老的书籍，对这位神秘的调查员先生有了新的认知。
“这是一本无字书。它唯一的作用承载了一点点、几乎可忽略不计的光明与晨露之神，星辰的指引者，露西亚的力量。”
赫斯特翻开那本“窥知秘密之书”，手指轻轻从洁白的纸张上划过。
“信奉露西亚的阿伊卡们总是擅于察言观色、揣测人心，他们多数拥有极其敏锐的神经，少有人能在他们面前说谎而不被识破——这正是露西亚的力量的表现——光明铺满大地，所有的秘密在祂眼前无所遁形。”
“这也正是窥知秘密之书真正的用处：驱散迷雾，识破谎言，让已被埋葬的重见光明，让被掩盖的现出原貌——”
随着长发男人轻柔的、如歌唱一般的嗓音，靠在左侧墙壁上的一整排书架开始如柔软的水波一般荡漾。紧接着，明亮的白色光芒骤然绽放，一个与墙壁相连的狭小空间显现在他们眼前。
形态各异的雕像，染血的匕首，晦暗不明的钻石项链……赫斯特走到暗室的最深处，从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子中取出一本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棕皮书。
“你最好什么也别看，孩子。这些东西对你来说都太危险了。”
杰森惊疑不定：“你就一点也不防着我？我对你来说还是个陌生人。”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赫斯特笑了笑，“相信我。我对这种事儿非常敏感。”
他揣着那本书站在事务所铁门前的台阶上，抬手在空气中滑出一道荧绿的数字。
[4：57]
天色拂晓。远处，韦恩塔的滴水兽石像之上，泛起一道微光。
红头罩从他身后走出来，跨上机车。
“时间紧迫啊……”赫斯特眺望天边逐渐刺破云层的黎明，像是在自言自语，“希望待会用不着这个。”
——由死亡与寂灭之神，生灵的埋葬者，赞格维尔的第一位阿伊卡亲手写下的，当今世上仅存的记载旧神的手稿中最古老的孤本。
*
另一边。ACE化工厂。
蝙蝠侠与红罗宾匆匆赶到时。仪式已经开始了。
昏暗无光的穹顶下，阴影落在一张张相似的、苍白而麻木的脸上。裹着黑袍的信徒，无论男女老少，将面容隐在长长的帽檐之后，佝偻着腰，像羊圈里的绵羊那样温顺。
肩抵着肩，脚贴着脚，默不作声，互不相识——此刻，丈夫不再是丈夫，妻子不再是妻子——他们所闻只有一种声音，他们所见只有一幅画面，他们只是沉默地、狂热地看向羊群中间的高台——
由砖块搭砌的高台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冰冷的男孩。他们用鲜血在他的面容上绘制依耶芙提的标志，用六根银质的长钉分别钉住他的四肢、咽喉和心脏，他们手捧玫瑰的赠礼，赞颂祂的名。
化工厂高处的悬空铁架桥上，蝙蝠侠自上而下地、冷静地俯瞰着这一幕。
无声的怒火在他冰冷坚硬的外表下酝酿。
他的灵魂仿佛被劈成两半：属于蝙蝠侠的那部分冷眼相看，不带任何私人情感地、轻飘飘地道一句“多么愚蠢”；可在那张怪异的黑色面具之下，布鲁斯·韦恩总是愤怒的、隐忍的、憎恶的——那个仍徘徊在罪恶巷的八岁的韦恩和现在的韦恩一起构成了这一切——他是座冰层下的火山，永不熄灭的汹涌怒火是驱动他的源泉。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幽暗的蝙蝠车内，那双如玉石一般澄净透亮的翠绿色眼睛。
“一个好奇的小问题，”男人慵懒地靠在他的椅背上，那样问他，“你相信命运吗，蝙蝠侠先生？”
他该相信命运吗？
那串散落的珍珠该跌入罪恶巷深不见底的、污浊的下水道中，就此静默失声，而不是见证一个英雄的觉醒；摔在泥坑里的孩子们该随那些早已腐烂的一同陷落，随着年龄渐长变得麻木而绝望，而不是望见云层上那巨大的蝙蝠投影时心怀热忱；而他也该相信猫头鹰法庭的蔑视，相信小丑的尖笑，相信无数个蝙蝠侠的仇敌告诉他的，相信他所有的动作和牺牲不过是徒劳，相信哥谭在他的披风下毫无改变，相信哥谭的人民仍然浑浑噩噩、见不到前路吗？
他的答案从未动摇过。布鲁斯想。从过去到现在，到不可预测的未来，他的答案永远不会动摇。
耳麦里传来红罗宾的声音。
“那是萨姆·伟兹，可怜的孩子。有什么计划吗，B？”
“试试烟雾弹和迷烟。”蝙蝠侠沉声道，“必须得让他们停下。”
*
内陆帝国（中等：成功）-我很抱歉，你还是来晚一步。
这座位于哥谭郊外的ACE化工厂早已废弃，破旧的钢筋凝土外荒草丛生、人烟罕至。在它还未停止运转的早些时候，也曾供养了无数个上城区的家庭。再后来，一个落魄的男人跌入装满化学物质的铁桶中，他一开始管自己叫红头罩，但更为大众所知的那个名字是小丑。
现在，这座化工厂被笼罩在浓郁的、游动着的黑雾中。
[真不知道依耶芙提如果这件事会是什么表情。]
阿奇凯尔德的声音忽然染上一种赫斯特从未感受过的寒意。
[她死去这么年后，还有人打着她的旗号干这种事……]
他无暇去想其中更深层的含义。他感受到风的气息。一开始是细小而温和的气流自平地升起，环绕着他向上。紧接着是春日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长发扫过耳后的皮肤时带来丝丝痒意。再然后是更强烈的狂风，是秋日卷起枯黄落叶的风，是海面上掀起惊涛骇浪的风，风席卷着他——
鼓起风衣一角的猎猎声中，赫斯特看见红头罩不知所措地抬起一只手试图拉住他。
“该死，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儿？”他大喊，“抓住我的手——”
然后赫斯特听见惊雷。雷霆在他耳边炸开，游龙般的银蛇一闪而过——
双脚踏上平地的那一刻，风去雷息，唯有寂然，而他看见高台上那男孩的尸体。
[不用谢。你不必穿过那些恼人的黑雾了。]
赫斯特一时无言。
“我不知道你还能做到这些。”他翠绿色的眸子闪了闪，谨慎道，“凡风可到达之地，皆有祂的身影——这是祂的力量。”
“这是雷电与狂风之神的权柄。”
[噢，亲爱的赫斯特，我能做的比你想象的要多。]阿奇凯尔德懒洋洋地回应，[毕竟我可是最神秘的那个。]
以鲜血绘制而成的条纹在男孩脸上闪烁着。周身的黑雾在他的心脏处聚集，渗入他的细胞、血管、五脏六腑，萨姆·伟兹——或者说这个完全由依耶芙提的纯净力量构成的怪物，一寸，又一寸地自高台缓缓升到空中，而他的眼白从眼角处开始，也渐渐被黑色物质腐蚀，直至整个眼白变成如墨的黑。
男人一步步踏上高台，微微仰起头，冷峻地注视着这个怪物。
那本破烂的棕皮书被捧至胸口处，修长的手指滑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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