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子的头一晚,赵氏领着樊彩香给丈夫和儿子的牌位上了香。
黄纸钱燎烧起呛人的味道,刺得两人眼眶酸涩。
“爹和弟弟地下有知,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樊彩香浇灭火星子,起身从炕里头的柜里拿了一个布包。
里头是一双巾袜。
她递给赵氏:“本来是想着新旦给娘的礼物,缝得半拉子,娘别嫌弃。”
暗灰麻面上绣着红样,看得出是半个‘福’字。
赵氏哆嗦着接过,抚摸了好久,又落了泪:“娘没用,拖累你了。”
樊彩香宽慰她:“亲娘两的,不能说拖累。”
自两日前应承了秦家替嫁的事儿,赵氏就病了。
好容易今日能爬起来走动,樊彩香实在不愿意她再哭哭啼啼。
“娘,你放心!”
她用力地握住亲娘的手:“我打听了,跟秦家结亲的人家是镇上传了百年的大户人家,女儿去了,绝对不愁吃穿。”
又说起秦家送来的十两银子,“您也别舍不得用,该吃肉喝汤,就去买,别委屈了自己。”
当娘的,怎么有脸皮挥霍闺女的卖命钱。
赵氏让她出嫁时把银子带上:“大户人家规矩多,你身上有个使唤的,过得顺当些。”
两个推让半天,樊彩香只好收下五两。
“从前在家的时候,也没去过什么大户人家,不知道里头是什么行道,反正不到必要时候,这份银子我不会用。”
看着亲娘病容,她转个眼神,压低声音:“罗婶子说从双桥村到镇上,搭个牛车一上晌就能到。娘,您先在秦阿婆这儿住着,等我在镇上安顿下,一定把您接走。”
赵氏:“能吗?”
樊彩香:“怎么不能?前一两月我不敢冒尖,等我在那户人家混得熟了,找个靠得住的人来。”
“咱们现在手里头有银子,紧巴些,赁上个偏点小点的便宜院子,再就跟家时一样开张个杂食摊子,赚多赚少,总不会饿死。”
身边就这一个亲闺女,她一想到孩子给秦家顶难嫁人,往后再见不到,瞬间活着的念头都没了。
此刻赵氏听得心动,混沌的精神终于抽出些理智:“彩香,你还记得从前在家时,也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们看中咱家铺子的吃食,人不来,只让伺候的小哥儿来传话。”
她眼神里亮起光:“到时娘就送到你婆家门子上,咱娘两还能再见见说上话!”
樊彩香也高兴地应和她的话,瞧着她娘有了精神,心里松口气。
将来且另说,眼下先这么糊弄着,省得娘一直耗在心病里头,要不然她也走得不踏实。
这一夜因着有了来日相聚的指望,赵氏终于睡了个踏实觉。
翌日被叫醒时,天还是鸭蛋青色。
“早些动身,也省得路上耽搁时辰,误了那头的吉时。”
刘氏催促着依依不舍的赵氏。
赵氏抱着樊彩香,摸摸脸颊再一次给她掖好衣领子。
“风大,走得慢些,别吸了凉气啊。”
樊彩香红着眼眶直点头。
院外头刘氏又一次催了。
再多留片刻也没什么意思。
“娘,记得我跟您说的话。”
母女两个默契地对过眼神,赵氏送她到了门口,一直望着人出了小路,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秦阿婆叹口气,“回吧,沾了寒气,再让孩子挂心。”
赵氏喘过好几口气,念起彩香的叮嘱,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这么萎靡不振。
闺女还在镇子上等着她去团聚呢!
*
秦家本家也在双桥村,却不像秦阿婆的巴掌大小院,而是一大片簇拥成群的屋。
樊彩香在双桥村走动久,自然也晓得本村的人丁情形。
秦家是本村第一大姓,姻亲连起来占半个村子的户,河对岸足足三十亩地都是秦家人所有。这样的人家抱团过日子,一贯是看不上村里零散的小户。
听村里人说,秦阿婆的丈夫就是秦家本家的,开祠堂拜祭祖宗有一半的话语权。可惜天寿不足,三个儿子也没活到成年,这一房就断了脉。
丈夫儿子短寿,不少人在背后指点秦阿婆。不过秦阿婆占着辈大,没什么人敢当着她面乱说,秦家本家的人见了,也都恭恭敬敬的。
刘氏在前头走着,临到本家门口,叮嘱道:“少说话,别乱看,让你做什么,手脚麻利些就行。”
樊彩香索要十两银子才肯替嫁,招了不少人不满。
最后是本家爷秦大老爷一锤子敲定,压下所有的争执。
“本家没几个年岁正好的姑娘,有也早早定了人家。要不然这好买卖还落不到你头上。”
刘氏避开一行搬桌子的,给樊彩香使眼色:“见了秦家大爷,先给跪下磕个头。”
磕呗,反正她出门前刚给爹磕过,那秦家大爷不嫌忌讳就行。
樊彩香心里咕哝,嘴上老实应了。
小巷子绕哒了好几个弯,到了一处占地颇大的屋子跟前。
刘氏领人进去,走过长长青石板甬道,在一个小门前头唤个名字。
“怎么才来?”
被叫的人不耐烦地揣手在袖子里,瞥一眼刘氏身后的樊彩香瘪瘪嘴:“大婶子说让人直接去后头就行。”
“不用见大爷?”
刘氏笑得谄媚:“毕竟是喜事,我带这丫头给大爷磕个头,算是小辈尽尽心意。”
“她就是给菱花表妹顶个名,又不是真过继到本家来。”
刘氏还想再说,对方却没工夫听她磨叨,直接把人撵到后头院子的一道房门前:“东西在里头呢,你给她拾掇拾掇,等时辰到了好走人。”
“催催催,急着给阎王爷敬酒呢!”
刘氏朝那人走远的方向啐了下,回头见樊彩香看着:“都说了走快点,你看耽误事儿了吧!”不见大老爷,这趟差事的赏钱还怎么讨?想到秦家大房的妇人那抠门样,她气不打一处来。
樊彩香:“......”
屋子不大,看样子原先是个堆杂物的。
一桌一凳,放着寻常嫁人打扮的物什。
刘氏嫌弃地翻了几下,一一给樊彩香指点怎么穿。
樊彩香倒痛快,唰唰脱了身上旧衣收在包裹里,很快穿上红嫁衣。
刘氏没耐心给她描画,抠着樊彩香辨认不出是什么的一罐大白膏子就往她脸上揉。
浓烈的香味刺得她鼻头发痒,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左右瞧着没镜子,也不知自己最后被刘氏画的是人是鬼,反正红盖头一顶,干坐着等外头人叫。
不知过去多久,就在樊彩香眯眼昏睡过去时,外头骤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一刹那静谧的屋外呼声跌踵而至,转眼有人扑开门,“新娘子出门喽!”
樊彩香起身,忍着腿上的酸麻,挪到门口。
日头兴旺,确实是个挺吉利的天儿,她瞧半晌只看见身影丛丛,一个个面目模糊。
有个小伙立在台阶下头,樊彩香扶着刘氏的手臂攀上对方的后背。
“大兄弟送妹妹出门喽!!!”
一声吆喝,眼前画面晃悠几下,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耳畔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有恭贺的有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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