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浸着蔺府的琉璃瓦,院子里的烛火昏黄摇曳,映得窗棂上的缠枝莲纹忽明忽暗,从暗处往里看显得蔺府明堂光亮。
蔺昭宁半倚在铺着云锦软垫的榻上,青丝松松挽了个髻,几支嵌着明珠与碎金宝的时兴点翠钗斜插发间,随着她抬手打哈欠的动作,珠翠相撞叮当作响。她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绸寝衣,月白色的料子薄如蝉翼,衬得肌肤莹白似雪,只是眉眼间带着未醒的慵懒与不耐,眼角眉梢都透着被宠坏的娇纵。
“既然知道扰了我清梦,还不退下?”她语调拖得长长的,打哈欠时露出的贝齿小巧莹白,眼神都没往东清酒姐弟那边瞧,仿佛眼前二人不过是碍眼的尘埃。
“昭宁!”寇韫眉头一蹙,低声喝止女儿,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却更多是维,“休得无礼,清酒妹妹和清漪弟弟是客人。”
她虽对着女儿说话,目光却瞟向东清酒,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提防。
一旁的蔺仕洳连忙上前半步,衣摆轻扫过地面,动作温婉得体。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看向东清酒时眼神诚恳:“昭宁妹妹自小被爹娘宠坏了,性子直,口无遮拦,还望清酒妹妹莫要往心里去。夜深了,一路奔波想必你们也累了。”
东清酒站在原地,一身素色布裙与这富丽堂皇的院子格格不入。她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自然不会。”
短短四字,不卑不亢,既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显露怨怼。
寇韫见状,心里掠过一丝异样,面上却依旧挂着当家主母的端庄:“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她抬手挥了挥,吩咐身旁的婆子“领着清酒小姐和清漪公子去东偏院歇息,好生伺候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日休息好再说。”
东清酒姐弟二人谢过之后,便跟着婆子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远,院子里的氛围才松快了些。
回到主卧,寇韫刚关上房门,脸上的端庄便立刻换成了焦灼。
她快步走到床边,看着正准备解衣歇息的蔺慧目,语气急切:“老爷,今日一见,那东清酒绝非池中之物!你看她,明明穿着粗布衣裳,却半点不卑不亢,眼神里藏着的东西,哪像个在汀州穷乡僻壤长大的丫头?”
蔺慧目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地掀开被子:“哎呀,夫人,不过是两个孩子,你至于这么神神叨叨的吗?”他往床上一躺,揉揉太阳穴“折腾了一天,我都快累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怎么不至于!”寇韫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忘了?他们爹娘,也就是我那姐姐和姐夫,死得蹊跷得很!事出仓促,想来也没来得及给两个孩子留下什么像样的家产,如今他们突然回京投靠,不是来要回姐姐的家产,还能是为了什么?”
蔺慧目翻了个身,含糊道:“要就给他们呗,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咱们总不能一直霸占着不给。”
“蔺慧目!”寇韫拔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说得倒轻巧!你掌家吗?你知道蔺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吃穿用度、铺面田产,哪一样不是靠着我姐姐留下的那些资产钱生钱在支撑?”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丈夫的额头“那些产业如今早已滚雪球似的壮大,要是全还给他们,咱们蔺府往后喝西北风去?”
蔺慧目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愣了愣,伸手搂住妻子的腰,软声道:“那……那也不能全不给啊,实在不行,就还给他们一点,咱们也留一点,这样总行了吧?”
寇韫眼睛一亮,脸上的焦灼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算计的笑意。
她拍了拍手,凑近丈夫耳边,声音压低了些:“哎,这个主意好!东清酒要是真敢开口要,咱们就挑些偏远贫瘠、不成气候的小铺面小田产给她,她一个年轻姑娘,又没什么经验,想来也经营不起来,咱们再把铺面收购回来,到时候,那些产业迟早还是得落到咱们手里,蔺府依旧能过着优渥的日子,岂不是完美?”她越想越得意,伸手戳了戳丈夫的脸颊“夫君,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那现在……可以睡觉了吧?”蔺慧目揉了揉眼睛,语气里满是疲惫。
“睡睡睡,这就睡!”寇韫笑眯眯地躺进被子里,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她闭上眼睛,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日该如何应对东清酒,哪些产业该还,哪些该牢牢攥在手里,只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
夜色如墨,蔺府东偏院的月光格外清寒,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冷白。东清酒独自站在院中,仰头望着天边那轮孤月,月华倾泻在她素色的布裙上,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影。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缝着一小块磨得发亮的玉佩,是父母身上留下的唯一物件。
“姐。”
东清漪提着一盏羊角灯走过来,灯光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将灯放在廊下的石桌上,语气里满是憋了许久的委屈与不满。
“蔺昭宁那态度也太过分了!真把我们当成乞讨的了?这蔺府,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他说着,攥紧了拳头,少年人的自尊心在白日的轻视与冷遇中被狠狠刺痛又跟姐姐撒娇似的。
东清酒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弟弟,眼底的寒凉褪去几分,多了些温柔的坚定。
她抬手搭在东清漪的肩膀,声音平静却有力量:“连你都能感觉到蔺家不欢迎我们,姐姐怎会不知?”她望着廊下摇曳的灯火,语气沉了沉,“但我们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爹娘留下的东西,本就该是我们的,绝不能让旁人白白霸占。”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放心,姐姐向你保证,只要拿到该拿的产业,我们立刻离开蔺府,再也不踏足这是非地。”
东清漪看着姐姐眼中的光芒,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重重点了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月光流转间,城西的楼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百炎小心翼翼地扶着楼为桉,他的步履蹒跚,每走一步,左腿都微微发颤,显然膝盖处的疼痛难忍。楼为桉身上的墨色锦袍沾着些尘土,袖口还有被拖拽过的褶皱,平日里温润的眉眼此刻凝着一丝隐忍,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少主,慢些。”百炎低声叮嘱,语气里满是担忧。
刚到府门口,江渭便快步迎了上来,他神色恭敬,声音压得极低:“少主,殿下在正厅等您许久了。”
楼为桉脚步一顿,抬眼看向正厅方向,烛火的光晕从窗纸透出来,暖融融的。
他从容地对上百炎担忧的目光,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随后深吸一口气,推开正厅的门走了进去。
“参见殿下。”他撩起衣袍,缓缓跪下,膝盖触地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小声嘶一声,却依旧维持着端庄的姿态。
“为桉,不必多礼!”李缘连忙上前,伸手将他扶起,动作急切又轻柔。
少年太子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眉眼清秀,平日里的沉稳褪去,此刻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紧张与心疼。
他扶着楼为桉在椅子上坐下,听到他坐下时发出的那声细微的吱呀声,还有他下意识绷紧的下颌线,更是气鼓鼓地抱怨:“楼相也太过分了!不过是未完成任务,竟罚你跪了三个时辰,还不许人给你上药!”
楼为桉刚想开口,李缘却抢先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殿下不该私闯臣府,君臣有别之类的话。”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递到楼为桉面前,眼底带着几分执拗的温柔,“可我不来,你怎么办?难不成要忍着疼痛硬扛?今晚你就别睡了。”
楼为桉看着太子眼中纯粹的关切,心里那点因君臣之别而生的拘谨瞬间消散。
他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眉眼舒展,刚才的严肃与隐忍荡然无存:“让殿下费心了。”
李缘见他笑了,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他拧开瓷瓶,一股清凉的药香弥漫开来:“这是我特意让人寻来的金疮药,止痛消肿最是管用。我帮你敷上?”
谁也不知道,这位在朝堂上逐渐展露锋芒的太子,私下里只对楼为桉这般毫无防备。
当年李缘幼时,性子孤僻,不愿与人亲近,即便课业优异,内心却始终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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