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子初(23:00)
田玉县丞郭方在宅邸书房内,第三次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派去县尉衙署询问防务文书的家仆,如同前两次一样,如同石沉大海,未能归来。窗外夜色如墨,寂静得反常,连更夫梆子声都未曾响起。
他起身踱步至窗前,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起初,他只以为是韩震那莽夫办事拖沓,或是交易过程出了些问题。可接连三批人,连同那名持着他私帖前往十里坡方向打探的长随,竟都一去不返。
不对。
这不是阻拦,这是囚禁。他被无形的手困在了这方宅院之内。如此严密的手段,许出不许进,分明是行家里手……是了,必是那按察使程瑾的人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千算万算,只当那按察使年轻,又直奔京南而去,便松懈了!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暗中遣来这么一伙厉害角色,在此处等着我!到底是在哪个环节露了破绽?是那洛公子从一开始就是诱饵,还是杨树屯那老农的事引起了怀疑?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向书架后的暗格,取出几封私信与一本薄册——那是张五历年节庆时“孝敬”的粗略记录,以及几封涉及粮食调拨的密函。他动作沉稳地将它们一页页撕开,投入书房角落的铜炭盆中,看着火舌舔舐纸页,将其化为蜷曲的灰烬。火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随后,他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略一沉吟,写下数行简洁的字句。信中未提具体事由,只言“遭逢突变,万望念及旧情,予以周旋”。他吹干墨迹,将其封入一枚普通信函,唤来那名自幼跟随、寡言少语的老家院。
“郭福,”他将信递过去,声音低沉,“此信,你收好。明日若我……被带走,你想办法,将它送到……京城那位……手中。”
老家院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悲戚,他默默将信贴身藏好,深深一揖,无声地退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郭方走回内室,亲手将官服细细抚平褶皱,郑重叠好,又将象征身份的幞头端端正正置于其上,摆在案几最显眼处。
他回到书房,在黑暗中独自坐下,不再点灯。月光透过窗格,在地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第二日丑正(02:00)
县衙偏堂烛火摇曳,张五瘫跪在地,涕泪纵横地在供状上按下手印。贾峥将墨迹未干的供词呈给程瑾,上面清晰罗列着郭方指使压等征粮、坐地分赃的罪证。
程瑾指尖抚过供词上的红印。
“更衣。”
深青色官袍加身,银带束腰,程瑾手持按察使节信迈出县衙。洪彬率护卫肃立两侧,刘青的军士手持火把列队待命。
“捉拿县丞郭正!”
火把在晨雾中撕开一道光路,踏碎黑夜的寂静。
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洪彬率人迅速控制住门房,程瑾则径直穿过庭院,走向亮着灯火的书房。
她推开书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在案几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官服与幞头。郭方正身着常服,端坐在官服之后,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一丝纸张焚烧后的焦糊气息。
程瑾目光扫过这一切,最后落在郭方看似平静的脸上,淡淡开口:“看来郭世叔,这是早已准备好了?”
郭方闻声抬头,待看清来人竟是那日谦恭有礼的“洛公子”,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半步,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程瑾:“你……你竟是……”
旋即,他意识到失态,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程瑾深深一揖,声音干涩:“下官……下官郭方,参见按察使。不知使君深夜……驾临,有何指教?”他试图维持镇定,但那微微发颤的尾音出卖了他。
程瑾没有立刻回答,她缓步走入书房,鼻翼微动,轻嗅了一下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味道。
“郭县丞倒是果断。”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这未散尽的烟火气,想必该走的,都已经随风而逝了吧。”
郭方身体一僵,垂下眼帘:“下官不知使君何意。只是夜深苦寒,烧些废纸取暖罢了。”
程瑾不再与他虚与委蛇,从袖中取出张五的供状,在郭方面前缓缓展开。
“仓督张五已招供,粮行纪良亦指认,物证账册俱在。”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郭县丞是聪明人,事已至此,是自己随本官走,还是需要他们,”她目光扫向门外肃立的洪彬等人,“‘请’你走?”
郭方看着那供状上鲜红的手印,又抬眼看了看程瑾身后那些杀气凛然的护卫,最后目光落回程瑾那年轻却冰冷的面容上。他知道,大势已去。
他惨然一笑,整了整衣袍,对着程瑾再次长揖到地,语气竟透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岂敢劳动使君麾下,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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