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基地医务室的走廊内,凌溯换了套常服,站在许无恙的病房外。
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她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江明野侧对着门,坐在床前的矮凳上,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支在膝盖上。
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但大部分伤口已然消失,只剩脖颈和手脚上较重的那几道伤还残留着浅浅的痕迹,在小麦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没干任何其他的事,就这么愣愣地坐着,沉默地、专注地凝视着病床上昏睡的许无恙,身影竟透着一股与平日欢脱的形象截然不同的沉静,甚至有些沉重。
凌溯轻轻推门而入,开合处发出了细小的“嘎吱”声。
江明野转过头来,见到是她,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绽放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
他无声地挪了个位置,将原先的凳子让给她坐。
凌溯也没客气,顺势坐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许无恙身上。
那张熟悉的面容精致而苍白,失去眼镜的遮挡后,凌溯才注意到这家伙的睫毛又密又长,一双凤眼此刻正紧闭着,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在梦里也不安稳。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望着一个昏迷的人。
直到江明野率先打破沉默:“你的左臂还疼吗?”
他昨天因为伤得太重,直接被扣在医务室接受治疗系老师的医治,而凌溯因为伤势较轻,简单处理包扎后就被放回宿舍了。
凌溯:“痒。”
医务室的药效果很好,一个晚上的时间,伤口便开始结痂,痒得她心烦意乱,昨晚破天荒的失眠了。
病房再次陷入安静。
外面阳光渐盛,晨曦透过百叶窗在许无恙身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半晌,凌溯忽然开口:“江老师他,是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江明野惊讶地望向她,但一想到面前之人是凌溯,又对她能猜到这点不感到奇怪了。
沉默几秒后,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看向许无恙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不是怜悯,不是同情,更多的类似于当时许无恙得知“异域之子”真相时看他的那种眼神。
像是找到了同类。
“老江他去调了一下档案,发现许无恙在九岁后,每年都要接受心理健康评估。”
江明野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什么:“这是因为,许无恙的父母,在他九岁那年,被突然降临的四星异域……吞噬了。”
“就在他和父母视频通话的时候,许无恙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凌溯倒吸了口凉气。
她张了下嘴,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沉重吗?当然沉重。
悲伤吗?当然悲伤。
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普通人,在听到如此不幸的遭遇时,都会生出同样的感情。
但也仅此而已。
她无法真正触摸到许无恙在那个瞬间的绝望,也无法真切体会许无恙深陷幻境时的无力与痛苦。
甚至这段经历,于她而言,更像是在听段遥远而悲惨的故事,亦如当初第一次知晓江明野过往遭遇一样。
毕竟在她前十六年的人生里,经历过最大的崩溃和挫折,也就是父母不支持自己报考FNA。
她连想象这份苦痛都无从着力,更遑论说些什么。
这份认知让凌溯平白生出一丝无措。
静默在病房内流淌。
“对了,”凌溯蓦地开口,问了个与当前氛围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突兀的问题。
“你是因为什么来报考FNA的呢?是想成为特勤先锋吗?”
江明野似乎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里,愣了一下,随即扬了下嘴角,那笑容没有往日的爽朗,反而透着几分惆怅:“嗯,很想成为。”
“但不是为了成为英雄什么的,”他顿了顿,声音轻的像在叹息,“我想赎罪。”
“这样啊……”凌溯垂下眼帘。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江明野脸上那点苦涩瞬间被慌乱取代,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啊!我、我不是说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没用,真的!你安慰我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他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生怕凌溯误会他否定了她之前的开导,嗫嚅着补充:“只是心里那道坎,它存在太久了,我……始终有点过不去。”
理性可以分析,可以归因,但背负着两条人命活下来的沉重,那份如影随形的负罪感,又岂是几句话能够抹平的?
“我明白,”凌溯平静地点头,“即便很清楚责怪自己是没用的,但感情上总是过意不去,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认可自己活着的价值。”
“许无恙他,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所以,哪怕早知道与斩绝契约是危险的,却还是义无反顾,他需要这份力量,也需要FNA帮他掌握这份力量,为了过世的父母,也为了活着的自己。
那她呢?
当初选择报考FNA时,她真的做好觉悟了吗?
凌溯莫名自嘲地笑笑,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事:“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是能保送晦明基地的?”
江明野诚实地摇头,发出了所有人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时都会产生的疑问:“那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去呢?”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从我们的安排!
父母的脸在眼前闪过。
“……”
凌溯叹了口气。
“我也说不上来原因,只是不想过那种,一眼就望得到头的安稳人生。”
说到这里,她罕见地露出几分迷茫:“很幼稚对吧。我和你们不同,并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做出了选择,只是全凭一股心气,莽撞地闯入这里,自以为能做出一番成绩,想让我爸妈承认他们原先的想法根本不对。”
“但也许,老话确实是对的。”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有能耐。
江明野抿紧嘴唇。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听着凌溯话语中流露出的近乎自我剖析的坦诚,他敏锐地感知到,此时此刻,做一个安静耐心的听众,给予她完全的倾诉空间,远比任何苍白的语言都更有用。
凌溯也确实不需要他即时的回应。
比起聊天,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老实说,死亡比我想象中的可怕多了,来之前,和爸妈吵得最凶的时候,我还大放厥词,说什么‘人迟早都要死的,与其庸庸碌碌活到七老八十,还不如让死亡来得更有意义’……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的大话。”
死亡哪有什么意义。
牺牲也好,奉献也罢,无论事后被赋予多么崇高、悲壮的定义,死了就是死了,死到临头人就是会恐惧的。
她怕死,也不想死。
更没有做好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的准备。
那为什么,当初不选择父母规划好的、安稳的道路呢?
……她不知道。
这个曾经被她用“不甘心”轻易回答的问题,此刻却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塞满她的大脑。
那份最初的冲动与抗争,在经历真实的死亡威胁后,似乎变得摇摇欲坠。
“我想说话,可以吗?”江明野终于憋不住了。
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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