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复活节前夕,布鲁斯·韦恩在庄园举办了一场宴会。
受邀的家族彼此心照不宣:韦恩此举不过是为了将他那位已经成年的妹妹隆重地介绍给全哥谭。哥谭的社交界总是需要一些新的话题,而韦恩小姐的亮相无疑满足了他们百无聊赖的期待。实际上他们并不关心夏洛特·韦恩长相究竟是美丽是平庸,性格是懦弱是跋扈,他们只需要一点引发舆论和社交的小火星,然后满意地欣赏那蔓延起来的火焰。
而夏洛特厌烦这样的社交。她见过其他人看布鲁斯的目光。他们,还有她们,总是这样衣香鬓影地聚在一起,说些无趣又枯燥的体面话,不时辅以一声夸张的“噢,是这样吗?小夏洛特已经十八岁了吗?时间真是飞快”,然后目光虚虚地越过她,转向布鲁斯。
布鲁斯呢?他是上流社会的宠儿。他在舞会上从容闲适,与权贵们推杯换盏,会说些漂亮话惹得妇人们开心,又会提出足够可笑而天真的建议使同辈放下警惕。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一边享受着这个哥谭王子带给他们的乐趣,又一边暗地里耻笑着他。所以,一个脑袋空空的败家少爷,他的宴会谁又会拒绝呢?
布鲁斯为夏洛特选定了珠宝和礼服,每一样都通过了他严苛的评判标准,而他自己则定制了一套浅蓝色丝绒西装来搭配她的裙子。当夏洛特换上那条珍珠白的长裙时,布鲁斯捧着心口,夸张地拖长声音,用那种布鲁西宝贝的语气说:“看哪,难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名天使吗?”
夏洛特被他的表演逗笑,站到他身侧,和他一同望向那高高的落地镜。镜子里的兄妹二人都是乌黑的头发,湛蓝的眼睛,五官在某些角度甚至可以重合,只是哥哥闲适而慵懒,妹妹青涩而警惕。晨光从他们身后灌进房间,逆着光线,他们像两片相似的影子。布鲁的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两人站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他没穿外套,晨起的头发柔软蓬松还没来得及打理,只穿了衬衫,领口敞开,袖管挽到小臂之上,看上去比其他时候更生气蓬勃,甚至是少年气。夏洛特突然觉得布鲁斯和她的年龄差距缩小到几乎不存在。他现在站在她旁边,就像个同龄的男孩,眼睛亮亮的,笑容也真诚而甜蜜,就像和她在一起就已经是很值得他高兴的事。夏洛特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认知感到无所适从,不自在地抚摸自己的吊坠。那是一颗净度极高的蓝宝石,被精巧地缠绕在白金链上,如同一片小型的海洋。
布鲁斯动了动,松开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我来吧。”他说着,低头替她调整项链的长短。
夏洛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温热的,干燥的,带了点薄茧的青年的手指,轻松熟练地解开项链的环扣,然后对着镜子小心翼翼而吹毛求疵,似乎在确认他一定会为她佩戴得最完美。
夏洛特低垂着眼睛,不再望向镜子。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像振翅的蝴蝶。噢,书上是怎么说的?他们说爱上一个人也许就像胸腔里堆满了蝴蝶,它们都扇着翅膀在体内乱撞,让陷入爱河的人难堪窘迫。夏洛特的呼吸轻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手心出了汗,布鲁斯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眼前放大,放慢,定格。心脏是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顽强地撞在薄薄的肋骨上,像下一秒就要从她身体内飞出来,毫不犹豫地落在布鲁斯·韦恩的掌心。这太丢人了,夏洛特心想,她不应该这样胆怯慌乱。她已经十八岁了,她应该像成年人一样理智,像成年人一样从容得体,而不是像现在,因为哥哥给自己调整项链而被击昏头脑,羞窘不安,仿佛回到十二岁。
布鲁斯松开手,满意地看到那串项链以最妥帖的方式落在妹妹的脖颈上。它是布鲁斯在欧洲游学时买下的送给夏洛特十三岁生日的礼物。暂歇在某个不知名的欧洲海滨时,布鲁斯在一处古董店相中了这颗淡蔼色宝石。卖者说那是数年前某位显赫家族遗落的珠宝,正适合年轻的女士。他将那石头买下,攥在掌心,此后又带着它去了高山,雪原,荒漠和沼泽,那颗宝石一直被他贴身保管,等待某一日被赠予夏洛特。而现在,这颗被称为卢克雷齐娅之心的蓝宝石,找到了它的新主人。
布鲁斯看向镜中,那枚宝石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似乎拥有生命。在那一刻,布鲁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卢克雷齐娅之心也许来自波吉亚家族,来自那位卢克雷齐娅·波吉亚小姐。
卢克雷齐娅·波吉亚,和她的兄长切萨雷·波吉亚,那对大名鼎鼎的波吉亚兄妹。
布鲁斯看着镜子里的宝石,突然失去了声音。
2.
傍晚的舞会照常举行。
作为夏洛特的兄长,布鲁斯领着妹妹跳了第一支舞。他们舞步和谐,相貌出众,很快赢得众人的交口称赞。一曲结束,布鲁斯执起夏洛特的手,一个吻落在她戴手套的手背上,轻得像一次呼吸。他抬起头,眼睛弯成柔软的弧度,神情前所未有地温柔。
夏洛特的心短暂地停滞了一秒,随后疯狂地跳动。他是什么意思?夏洛特有些恼怒地收回手,想道,布鲁斯为什么,为什么如此——亲昵?他是在表演给其他人看么?那这意味着她也是他扮演花花公子的一个道具吗?她的脸开始发红,那份悸动却缓慢散去,留下蒸汽般的困惑和怒气。
布鲁斯退开后,很快便有家世相当的年轻继承人上前礼貌地邀请她共舞。夏洛特接受了其中一两位的邀请跳起华尔兹。她的舞步无可挑剔,可心思却全然不在舞伴处。一位长相英俊的青年在一支舞结束后腼腆地称赞她光彩照人,她心不在焉地点头回应,目光穿过人群,回落到布鲁斯身上。
他正在与一名红发女郎交谈,脸上挂着那种夏洛特熟悉的布鲁西宝贝式笑容——优雅、轻浮,仿佛世界都不过是他手中无关紧要的玩物。他专注地看着那人,嘴角带着笑,也许说了些无伤大雅的俏皮话,逗得对方低头笑起来。
一种微妙的,我们一般称之为“嫉妒”的情绪在夏洛特的胸腔里蔓延,很快如藤蔓般缠绕到她的心脏。夏洛特很清楚,那不过是布鲁斯惯常的表演性质的亲热与逢场作戏,可她仍然为此烦闷。她维持着基本的礼仪告别那位耳尖都还泛着红的羞涩青年,提起裙摆回到布鲁斯身边。
布鲁斯还在和那位女士聊天,看到夏洛特过来,只是朝她微笑着点头。夏洛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挽住布鲁斯的臂弯,和他靠得极近,像在圈定领地。
“我找了你好久,布鲁斯。”夏洛特仰起脸,用一种故意的亲密语气说。
布鲁斯低头看她,抬手拂去她肩带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在周围众人的注视下,他展现出的亲昵比二人单独相处时更夸张也更无所顾忌。他轻拍她的手背,笑着说:“玩得开心吗,夏利?有没有哪个幸运的男孩儿能入你的眼?”
夏洛特不愿承认,可她发觉自己竟有些喜欢布鲁斯这种造作又失真的亲热。即使她知道这是布鲁斯剧本里的一场戏,是另一种形式的角色扮演,如同他们小时候玩的王子与公主,女王和骑士,也如同他每天晚上披上制服成为的蝙蝠侠,可布鲁斯望向她时那双温柔的眼睛带着完全的关切与爱意——哪怕只是兄妹间的爱——也意外地让她有种古怪的安全感。
至少此刻他完全专注于她,哪怕只是一场临时演出。
夏洛特的手臂收得更紧,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表演。
3.
几小时后爆发了一场争吵。
夜巡结束后的复盘时间,布鲁斯取下了头盔,站在工作台前忙碌地制定下一个月的计划。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地方需要完备。他的装备要更新,他在东区的眼睛要联络,他隐瞒身份的说辞又要换一套,他的夜巡方式也要不断改进。于是当阿尔弗雷德端着热茶走近时,看到布鲁斯低头不断在电脑上更改数据,嘴里却轻快地哼着歌。
“恕我直言,布鲁斯少爷,”阿尔弗雷德放下茶杯,递给他一条毛巾,忍不住微笑道,“我注意到您每次夜巡归来后,似乎都比出门前要更轻松愉快。难道是哥谭的夜晚给了您更优于我的照顾?”
布鲁斯随意地接过毛巾擦汗,并不在意老管家语气中的调侃。特制的通讯器嗡鸣一声,布鲁斯拿起来查看,是詹姆斯·戈登发来新的情报。
“戈登警督显然和您处在同一个昼夜颠倒的宇宙。”阿尔弗雷德在一旁平淡地点评,带着长辈对晚辈通宵工作的不认可。
“至少他不再试着追查我的身份了,阿尔弗雷德。”布鲁斯答道。数月前戈登的登门拜访的确让事情变得棘手,但好在他们最终达成了共识,现在已经是心照不宣的同盟关系。戈登在警局往上爬,布鲁斯则处理一些GCPD够不到的案子,两人在夜巡时偶有交接,一个沉默的眼神便默契地互相配合对方。布鲁斯有时候怀疑詹姆斯·戈登是否过于现实主义,而相反的问题,戈登也曾抛给布鲁斯。好在两人尚处于和谐的合作关系,蝙蝠侠在GCPD也算有了盟友。
阿尔弗雷德将毛巾放在一边,看着布鲁斯喝下热茶,说道:“您似乎更喜欢蝙蝠侠的身份。”
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笃定的判断,来自看着布鲁斯长大的老管家。
布鲁斯听到这句话,甚至露出浅浅的笑:“是吗?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布鲁斯·韦恩才是我的面具。至少在成为义警时,我的愤怒能够找到出口。”
一些他自八岁前就填溢于胸膛的愤怒,在夜晚降临时才找到最安全的解决之道。
布鲁斯从不抗拒他的义警身份。相反,他几乎要爱上蝙蝠侠了。他扮演了一个外表骇人的蝙蝠怪物,穿梭于哥谭高楼之间,听罪犯恐惧厌恶地骂他是魔鬼,转身又递给被欺侮的小孩一颗夹心软糖。哥谭是他的舞台,而他是这城市青睐的舞者。他一夜又一夜,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注视下挥开披风起舞,脚下踩着她顽固的污秽和罪孽。他怎么能不爱蝙蝠侠呢?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整理桌上的资料:“可您偶尔也需要韦恩的身份放松一下,布鲁斯少爷。”
布鲁斯不置可否:“也许吧。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布鲁斯……布鲁斯很好,可哥谭更需要蝙蝠侠。”
“——那我呢?”夏洛特冷静地问。
布鲁斯的动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到妹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侧身靠在楼梯旁。
“夏洛特?”布鲁斯微微皱眉,“已经很晚了,你应该去睡觉。”
夏洛特只是走近哥哥,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我呢,布鲁斯?还有你自己呢?属于布鲁斯·韦恩的那部分究竟还剩多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