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是除夕。
大家也不敢整热闹，只自己买了食材躲家里做了丰盛的年夜饭，跟家里人大吃一顿。
霍眠山这里就做了几道肉菜。一条红烧鲤鱼，寓意年年有余；一道红烧肉，寓意来年大鱼大肉；一道香芋扣肉，纯属是他们自己嘴馋，想吃大块肉而已。素菜就是一道炒白菜，再加一碟子凉菜。汤是大骨头萝卜加上巴戟砂仁，熬了两个小时的。
“哇哎，这么多菜，我们吃得完吗？”霍有海咽着口水，眼睛是不离菜肴问霍眠山。
“那就剩着。”
霍眠山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又见云潇潇跟小羽已经装了饭，见霍有海还在看菜，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他倒要看看他几时才想起装饭。
“来，眠山，这是你的饭。这是……”云潇潇刚想说另一碗是霍有海的，霍眠山便开口拦了，“别管他。让他自己去装。”又不是娇贵的客人。
霍有海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我还没装饭，也不提醒我。”
霍眠山懒得看他，“要不喂你嘴里？”
霍有海赶紧溜了。
吃饭的时候，霍有海还说，“昨日我坐车时听一个老人吹牛，他家买了好些海货，俩一斤的虾，还有什么鲍鱼，说是三头的。
什么鱼长着三个头？那鲍鱼的三个头，也不知哪个头好吃些？虾一斤一只，那得多大呀？海里的东西都这么稀奇古怪吗？我们啥时候也吃上呢？”
霍眠山也不晓得。他一个在村子里长大，又不受爹妈待见的小子，怎么可能知道？“快吃吧。等你以后有钱了，再去问问供销社有没有，要想买怎么买。”
云潇潇倒是知道点皮毛，“下乡前去喝喜酒，那家人家底颇厚，喜宴上就有一盘鲍鱼，只不过是20头的。”
“婶子，真是长着二十个头吗？”一直支着小耳朵听大人说话的小羽立即就问。
“不是我。我不是千手观音的徒弟，没这个本事。”云潇潇说笑了一下，解释道：“那鲍鱼小小一只，是一斤多重量里拢共有20只小鲍鱼。”
原来如此。
霍有海听了，双眼更亮了，那两只鲍鱼就一斤多，那岂不是很大一只。这些人真的是太幸运了。他什么时候也能吃到那就没有遗憾了，“好吃吗？”
云潇潇摇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道:“我抢到的那只被我妈夹走了。”一人一只，她抢到的被抢走，哪里还有得吃？
霍眠山顿时觉得心里闷闷的，在桌下伸手握住云潇潇的手，“没事，等过了年，我跟人打听一下。买它几斤回来，我们当饭吃！”
“不用的。”云潇潇微笑着看他，“你不知道吃喝二字也是败家的吗？等我们兜里的钱更多一些再说吧。”
霍眠山听了她的话，不说行不行，只是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过了一会，饭菜还剩下半条鱼的时候，大家才算是吃饱。
正要说话呢，邻居那边小孩的哭声乍然而起。
这么一个团圆的除夕夜，孩子哭闹可是让人觉得不吉利的。
霍有海好奇地跑到外面，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小羽也跟小泥鳅似的跟着跑了，云潇潇想拉都拉不住，只得打着沙声喊她：“小羽回来。”
“由着她去。知晓其他人家过的什么日子，也好叫她心里有个数。”至于是什么数，霍眠山没有说。云潇潇也没有问。
“快吃！平常没有肉你就吵着要多吃。你多吃一块，别人就没得吃。现在这么多肉，才吃多少，你又说吃饱了？”一道中年男声严厉呵斥着，偷听的那两个都被吓了一跳。
“呜呜呜，爸爸，我真的，真，嗝~吃饱了。这些肉我吃不下了！”
“我也是，嗝，也饱了。吃不下了，呜呜呜……”
“快吃！吃这么一点就吃不下了？赶紧的。有好吃的不吃，那就是傻，就是贱骨头了。你们可不要这样！”男子再次厉声说着，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此时一道温柔的女声也在一边响起来：“是啊，你们爸爸说的对。现在可有许多人是饭都吃不饱的，更别说是买肉回家里来吃。孩子们，快些擦干眼泪，妈妈今天还特意给你们做了你们最爱吃的肉饼……”
霍有海听得了大概就回去跟霍眠山他们学，“真可怜，平日里肉没得几块吃。现在肉吃得要吐，还要被骂贱骨头，受不得福气。”
那些话听着也是气话，但是孩子吃不下了还逼着他们多吃，平日里有一两块肉又藏着只每天刮点肉沫出来……也是矛盾得很。
云潇潇摇头，“恨铁不成钢也不该这么骂。”
霍眠山小时候在村里可是见多了父母这样骂孩子的，“他们也是没法子。”或者说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教导孩子罢了。受穷受苦多了，就不会纵容自己天天都吃肉的。
平日里抠抠搜搜地拉扯孩子，不舍得多花一文钱，憋着一口气想等到年底了再给孩子们一个肥年，但是太肥了，孩子都受不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云潇潇还在想着邻居教育孩子的事。
“以后要是我有了孩子，可不能只为了年底一顿丰盛的饭菜，饿孩子一整年的。”
这话说的有趣，霍眠山嘴角高高扬起，“说的也太夸张了些，怎么就饿了孩子们一年？”
“就隔壁那样不是？先前我可是见过那一家女主人只买些发黄的老菜叶，顶天了多买两块豆腐，油盐酱油都论滴放的，孩子们哪有什么油水？日复一日的这样过来到年底，不就是饿了一年吗？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也是云潇潇调皮起来，揪着霍眠山的领子就故意这样问他、晃他。
霍眠山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领，再眼底含情地看着她胡闹，“这睡衣可有些年头了。要是再用力些，可要被整个揪下来。”
真的这样？云潇潇双眸上挑，“真的？”她索性更加用力。
霍眠山索性随着她的力道往前一送，再趁机抱着她，“不知道。你试试？”
现在还怎么试啊？人都贴在自己身上了，不过，云潇潇笑盈盈地看着他，双手改为摸着他的脸，“倒是知道了投怀送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我投怀送抱了？”
“你说呢？”
霍眠山不说了，就势将人往床里一推，“夜深了，睡觉。”
“不，我还不想睡。”
“也没真叫你睡……”
人说快乐痛苦不相通。
霍眠山因为有娇妻相伴，工作稳当，每天都跟抹了蜜一样甜。可有的人，每日里都跟泡在黄莲水里，又苦又逃不掉。
他们才躺下呢，就听得对面街的一户人家发出剁肉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在煮肉？霍眠山走到院子里看了一下，发现那户人家的烟囱也没有烟出来。
他心里存了疑惑，顺手抄起菜刀摸到那一户邻居家门外，悄悄地越过墙头，透过微弱的灯光，看到了那人在堂屋里正忙活着，旁边有几个孩子正神色木然地看着他。
霍眠山仔细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那个人正剁着空空的砧板，假装砍骨头、剁肉丸呢。
回到房里，霍眠山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怎么了，还唉声叹气的？”云潇潇很是不解，怎么出去一趟成这副摸样了，“莫非是看到不好的事？”
他就将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你有见过那一户人吗？刚刚好像没看到孩子的妈。”
云潇潇想了想，“你说的男人跟孩子，我都没有印象。更没有见过什么女人。那估计就是他一人干活养孩子。日子不穷困才怪。”
“那明天我们去大队长家拜年，回来的时候顺道给带些东西给他们，你觉得可以吗？”
云潇潇点点头，“可以啊。我听家里有个老人说，她老家那边每年都搞个节，专门送些吃食、衣物给穷苦人家的，甚至还给孤魂游魂送香火的。我们就当是做那什么慈善？”
霍眠山眉眼舒展，“真是好好的潇潇。那我们就当是做好事了。”
“还得是匿名做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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