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群洒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绵延起伏的丘陵的顶端,陆秦弓披着件玉頩色的披风迎风而立,他身后是垒成小房子似的一堆乱石。远远望去,整个人几乎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眺望着山坳中的柳家茔园。
那里墓碑林立,其中一座墓冢前正跪着个裹着氅衣的少女。纵使她身旁摆了个炭盆,奈何那处地势平缓,又无树木山岩的遮挡,冷风还是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刮过来,刀子似的割在她白嫩的脸上。纵使鼻尖冻得通红,饱满的红唇也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宛如一道宁折不弯的白杨木。
“她要在此处跪多久?”陆秦弓道,他注视着那道纤弱的身影,强压下心头疯狂滋长的恼怒。
“两天两夜。”卫聪几乎是嘴唇打颤地说出这四个字,不是因为冷的,而是被清焰吓的。
让他这个在边关苦熬了半辈子的老大粗在雪地里不吃不喝跪上两天两夜,就是不死也脱层皮,更何况清焰这个风一吹就倒的闺阁弱质。估计她跪完了,人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在柳氏茔园隔壁给她挑处风水宝地得了。
“将军,我们要不要去劝劝赵姑娘?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卫聪急道。
陆秦弓目光沉沉,仍旧望着清焰的方向,“这头倔驴,当真是不要命了!”他脸上浮现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转头对卫聪道:“你在此处盯着,她要是撑不住了就立即送她去邹仁善那。记住,千万别让她死了!”
“唉!将军,您就由着她吗?”卫聪下巴都要惊掉了。
陆秦弓反问:“那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劝?”
卫聪张口结舌,又往清焰的方向看了眼,满脸不甘心。
陆秦弓轻叹,他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翻涌的情绪,“要挖掉这根插在方柳两家人心中二十年的刺,绝非易事。她既下了决心,想必对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也了然于胸,就算我横插一脚,将她打晕了扛回去,她也未必领情,就这样罢,你们几个在这轮流看着,一有情况马上向我禀报。”
卫聪应是。陆秦弓又朝山坳处深深睇了眼,翻身上马,英姿勃发的身影在茫茫雪原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卫聪刚收回目光,便听底下的卫兵好奇道:“参军,将军为何对那小娘子这般上心?莫非是……”
卫聪低声斥道:“好好办事,别问那么多,小心你小子舌头!”
那卫兵脑袋一缩,乖乖往一边站好。
卫聪一叹,这一对儿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日头渐渐升高,冷风也消停了不少,清焰觉得似乎没那么冷了。她膝盖里三层外三层裹了护膝,然而寒意还是无孔不入,从雪地一路穿透她跪着的蒲团往她身上钻。她的膝盖前几日跪了祠堂,还未好全,如今更是旧伤添新伤,一阵阵地酸麻疼痛。她揉揉双腿,试图让它舒服些,却无济于事。
幸而两次长跪身旁都燃了炭火,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熬下去。有时候,人的意志力是无法战胜大自然的。
忍冬拿了新炭来添上后,便半跪在一旁的蒲团上沉默地望着眼前这座墓冢。
柳家似乎会定时派人来清理杂草,所以眼前这一片坟冢还是蛮新净的模样。而那栋铭刻着“爱子柳士杰之墓”的墓碑前放着瓜果肉食等祭品,是她们从方府带来的。
喑姑昨夜里守了清焰一夜,天未亮便被忍冬赶去马车里小憩了,这会儿已经醒来,正远远地架起炉子给跟过来的家丁护卫煮水饭,一股子米香随着寒风刮过的轨迹飘到清焰鼻尖,她不由自主轻轻嗅着。
喑姑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米汤,用匙子舀了一勺送到清焰唇边,却被清焰避开了。
忍冬急道:“姑娘,我们没让你吃东西,只是喝口水。”
清焰想了想,张嘴喝了两口后,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喝了。
她道:“这是对逝者的不敬。你们且去吧,不必管我。”
忍冬无法,只得同喑姑去用膳。
方府的家丁与护卫也熬了一夜,虽说他们在临时搭的小棚子里坐着,还有炭火取暖,却始终不如家里头睡着舒坦。再加上这儿又是茔园,想想就怪瘆人的,特别是夜里,风吹得那个鬼哭狼嚎,翻来覆去的根本无法入眠。几人今早憋着一肚子气醒来,正要甩脸子,却见寄居在府里的表姑娘仍旧一声不吭地跪在那儿,高涨的气焰瞬间便熄了。
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都未道一句辛苦,他们几个正值壮年的大汉反倒受不住了,这传出去府里的人不得笑掉大牙?
最后就是,一行人默默地干坐着,不耐的心绪惭渐转化成对清焰的担忧,越发觉得度日如年。
喑姑已经躲在马车里哭过两回了,每次哭过后她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又在最后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
临近傍晚,何勇带着何年来了。
忍冬一见他们,强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泄闸。她伏在何年肩上哭了许久,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泪水还将何年左肩的棉衣都晕湿了。
清焰神思已开始微微恍惚,听到忍冬的哭声慢慢调转僵硬的脖子往那边看去,见是何勇二人,便虚弱地朝他们笑笑。
何勇往前几步,脸色凝重,他轻声对清焰道:“表姑娘,忍冬与何年的婚事我们与老夫人都谈妥了,只等你回去再商议纳彩的日子,你尽管放心吧!”
清焰微微颔首,咽了口唾沫,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天将黑,你们快回去罢。”
何勇点点头,担忧地看了她两眼,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近乎哀求道:“表姑娘,你若是受不住了,就说出来吧,没有人会怪你的。”
清焰感激一笑:“多谢!”
只两个字,却已包含千言万语,何勇便不再言语。
忍冬去送他们二人,清焰见她回来时脸色稍霁,想来定是何年的安慰起了作用,便知自己让她早日出阁的决定是对的。
山间的气候变化多端,很快天又黑了。
喑姑又端来半碗米汤,这次的比上次更为浓稠。清焰就着她的手用了两口便又不肯再用了。
她的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腹中又饥饿,为了不让喑姑与忍冬担心,她强忍着将自己抱成一团的冲动,然整个身子还是因为寒冷而微微瑟缩着。
清焰望着三尺外的火盆,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心中纳闷,明明炭火不曾断过,为何寒意还会由内而外源源不断地涔向回肢百骸?
她累极了也困极了,脑中混沌一片,只想快点熬过这一晚。此刻天已黑透,点点星辰如嵌在黑丝绒上的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芒。清焰仰着头,想借此分散注意力,却发现远处的丘陵上有两簇火光忽大忽小,一直到丑时将尽才慢慢地移到平地上,然后一阵风驰电掣,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是有什么人在对面看着她吗?
清焰迷迷糊糊地想着,伸手去揉酸涩的双眼,可她已饿得冷汗直冒,快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声鸡鸣冲进泼墨般的夜色里,清焰打了个激灵,喃喃道:“啊,天快亮了。”
又这样熬了大半日,午时刚过,一辆皮帷马车停在茔园外。一位年近知非的男子扶着个满头鹤发的老妪缓缓地走到清焰身后。二人皆以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清焰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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