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阴沉着脸,冷冽的目光扫过柳氏,厉声斥道:“你身为长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非得对一个小辈拉拉扯扯,丢不丢人!二十年了一点长进也无,简直越活越回去!”
几句话仿佛一根火棍丢到稻草堆里,刹时间又点燃了柳氏的怒火,她开始声泪俱下,“好你个方淮,当初你方府求娶我时那叫一个低声下气,如今见我柳家式微,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我了?”
方淮被她吵得脑仁痛,“这根本就是两回事,你莫要胡搅蛮缠!”
柳氏眼中盈满泪光,闻言嗤笑道:“呵!这是两回事吗?当年你那妹妹逃婚,害我三弟柳士杰被整个上京嘲笑,致使他吐血而亡,我那时向你方府要一个公道,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方淮别过头,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你说,你们方家从此与她方楚恩断义绝,哪怕她将来食不果腹,灾厄不断,也绝无转圜之地。可一封托孤的家书就让你们重新接纳了她的女儿,你们就是这么言而无信的?”柳氏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清焰,目眦尽裂,“我每次一见到她,就想起我那病在床上依然对方楚念念不忘的弟弟,我这颗心就像在油锅里滚过一样。我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如今我不过是让她嫁给太子,这算为难吗?这很为难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方家的的确确是欠了柳家一条人命,而这桩婚事也是柳氏当年一手促成的,柳家不仅恨毒了方家,也迁怒这个女儿。所以她怎么能不怨不恨不自责?
这二十年来,柳氏在人前总装着一无若无其事的模样,时间久了,竟也生出一种她真的放下了的错觉。直至四年前第一次见到清焰,柳氏心中淹埋已久的仇恨便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柳士杰早已化作黄土一捧,后继无人,而那始作俑者竟然有个女儿?她怎么配有个女儿!
“你跟你母亲一样,就是个害人精,害死我弟弟还不够,现在又要来害我儿子!”柳氏再也不藏着掖着了,将积攒了二十年的怨恨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清焰听了柳氏一连串的控诉,再看看众人灰败的脸色,拼拼凑凑出了事情的因果。
“外祖父,舅母说的是真的吗?”清焰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犹为彷徨。
方岁安倚在太师椅上,面色灰败,“当年你母亲先与柳氏公子定了亲,后又与你父亲相识,成婚那日,你父亲要带你母亲逃婚,我当场便与她三击掌断绝了关系。她守寡多年,连封信都不曾给家里写过,若不是你寻来,我都不知道她、她没了……”
清焰心中高高筑起的围墙轰然倒蹋,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外祖父瞧不上她父亲赵子义商户之子的身份,才反对母亲方楚下嫁于他。
原来,是他们为了追逐自己所谓的爱情失信于人,以致造成了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伤害。
难怪这些日子来,柳氏鲜少给过她一个好脸色,方府众人每每见了她,也是一脸的神色复杂。
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清焰原本挺直的背脊骤然间弯了下去,她缓缓地阖上双眸,再睁开时,里头全是羞愧与自嘲。
她对柳氏道:“舅母,爹娘当年年少不更事,犯下不可救赎的罪孽,我愿代父母受过,要打要杀,悉听尊便,只要能解去您心中的悲苦,哪怕一万分之一,清儿也绝无怨言!”
柳氏撇了眼清焰,转头望向别处,嘴角扯起一抹讥诮,“可别啊!事到如今,我哪还敢对你指手画脚,万一被有心之人看了去,说我苛待赵家遗孤,这样的罪名,我可担不起。再说,今日仅仅只是因为一件狐裘,你就要与我撕破脸皮,我若再多骂你几句,你不当众寻死觅活?”
清焰苦笑,“舅母,狐裘一事,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她承认此事她有自己的私心,女子的名声是何等重要,光是攀龙附凤这四个就足够她与方家被整个上京嘲笑,若再被扣一顶僭越东宫正妃的帽子,她的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柳氏面上讥诮更甚,清焰没有理会,墨玉般的眼眸里闪着坚定的光芒,“但是,我也是真心地替父母悔罪,望舅母成全!”
柳氏怔了一瞬,转头细细审视着清焰,见她面容沉肃,不似作假,忽地便笑了,一分讥讽三分戏谑还有六分轻视,只听她道:“你母亲离家前,硬是在咱们府门前跪足了两天两夜,既如此,你也去我弟弟坟前跪上二十个时辰吧。你要是做到了,此前种种,便一笔勾销!”
方隐舟霍地站出来,正要开口,却被方岁安一个眼色制止了,只听清焰道:“好,我即刻启程。”说罢转身就走。
“胐胐!”方隐舟上前一步伸手去抓清焰,被她一个侧身给避开了,她头也不回,走得干脆利落。
方隐舟见众人都默认了清焰此举,一阵不可思议,怔怔地望着方岁安,失声道:“祖父,您说句话呀!”
刘氏也于心不忍,“两天两夜,天这样冷,老爷,她会死在那里的!”
方岁安视线在几人的担忧的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柳氏身上,而她则倔强地别过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方岁安低不可闻的一叹。
柳士杰的死横亘在方柳两家之间,形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如果清焰的牺牲能消除两家隔阂,让他们握手言和,自然最好不过;如若不能,至少也能拔掉扎在柳氏心中二十年的刺,让方淮不再左右为难。
权衡利弊一番,方岁安转头对刘氏道:“你多派几个人跟着吧。”
刘氏重重一叹,边走边吩咐庄妈妈,“去,将我那件新做的乌云豹氅衣拿来,护膝手笼也多找几副!还有熏笼,没说不能带熏笼吧……”
方岁安还站在那里,望着刘氏消失在回廊处的身影,长长一叹,不再看余下的人,跨过门槛往自己住处去了,看那背影,竟有几分佝偻与萧瑟。
厅堂内静得只闻窗外寒风刮过的呜呜声,仆役皆敛声屏气低着头,噤若寒蝉。
柳氏心中一阵快慰,却被夫主与儿子死灰般的脸色给浇了个透心凉,诺大的厅堂空荡荡,柳氏跌坐在太师椅中,她双目失焦喃喃自语:“我错了吗?不,我没错,母债女偿,天经地义,我没错!”
回答她的只有寒风刮过院子里的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清焰回到揽月斋,将事情的经过粗略地说与忍冬听后,又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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