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红霜例行送来安神汤药,嘱咐两句后便退下了。
温影杳伸指试了试碗壁的温度,正要服下,却见窗边无声无息闪进一道黑影。
“谁?”她眸色一冷,从枕下利落抽出匕首,刹那间接近黑影,往那人脖颈处刺去。
温影杳动作极快,带动的袖风晃乱了一室灯烛,在幽荡的光影里,她看清了来人。
“乌虔,又是你。”她冷下声音。
黑袍少年反应极佳,明明能全身而退,却拿捏距离只将身体偏移毫寸,仅仅让她的刀刃不伤及自身性命,而任凭锋尖擦过动脉附近的血肉,划开一道细长血线。
“既然能躲,为何不全然避开?”
侧颈处,被割破的血肉虽未伤及要害,却不断有鲜血汩汩溢出。
乌虔全然不管,好似没察觉到痛意一般,只垂眼向挟持在颈侧的匕首瞥去。
握着它的手臂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稳而有力。
“动作又快又狠,直击命门,不愧是细作出身。”
语气嘲弄意味明显,领口处的布料和发丝被滴淌的血液浸濡,黏稠又狰狞。
怪异乖张,像阴司里索命的恶鬼。
只是,他故意受伤的自残行径到底意欲何为?温影杳看不透。
“林公子深夜入室,来杀我的?”声音依旧寒凉,不过带了分散漫的好奇。
“这么快杀了你,并不痛快。”乌虔扯动嘴角,人前伪饰的清隽温雅尽数散去,他毫不收敛身上原本的侵略气息。
“温影杳,我且问你,”他滞了片刻,几乎是咬牙切齿般艰难开口:
“对三年前杀我之事,你可曾有过哪怕……一丝悔意?”
“原来你是来叙旧的。”
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回答我。”晃动的暗红烛火映在幽冷瞳孔间,被额前细碎的墨发挡了些许,寒意依旧泠然。
“有。”
乌虔瞳孔骤缩,冰凉之色散去半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雀跃与期翼,心跳莫名加快起来。
“我后悔那日,没亲眼看你死透,以至留下今日祸患。”
温影杳卸下匕首,转身时却听到他进一步的逼问,似有不甘:
“那曾经两心相许之言……”
她脚步顿住。
脑海中关于北姜的残帧片影席卷而来,含沙带砾,划得她心脏处微微发堵。
这种不受自我掌控的怪异情绪,令温影杳本能地感到警惕,她压下心头微澜,眼睫垂落:
“不过是骗局。”
“我不信!”乌虔嘶吼起来,陡然扣住她的左腕,微一用力便将她扯到身前:
“当年你为救我,不惜冒经脉寸断之险,我不信那般以死相救,竟也只是诓骗!”
他再不能冷静,布满血丝的眼睛凄茫又痛苦,掌心力道重了几分:
“伤口都记得,你凭什么忘?”
“不豁出去一点,怎么能赢小殿下的心?”
话音刚落,手腕处的旧伤被狠力一压。
扯动经脉的刺痛感让温影杳不悦地抬起眼睛,却发现这人竟然……在哭?
少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眼眶赤红瘆人,掺杂着汹涌怒意,却又惶惶然透着委屈。
或许是疼痛使然,温影杳回忆起那日的场景——
误入毒瘴之地的乌虔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医师说唯有紫尾黑蝎毒性可抵,但需有药人试毒,可能会有性命之险。
她主动请缨,将不常握刀剑的左手伸向毒瓶之中。
温影杳不是没有私心。
身为乌虔的女奴,她的性命在众人眼里不过蝼蚁草芥,迟早会有人提出拿她来试毒,倒不如主动揽下,还能博取一份过命的恩情,何乐而不为?
何况在挫骨营中,她自幼与蛇虫鼠蚁打的交道不算少,紫尾黑蝎并不会要了她的命。
至于落下的硬伤,就当是福从险中求的代价,这笔交易并不算亏。
之后,她在乌虔面前无意袒露伤口,实则有意为之,只为博取一丝同情,谁知他竟红了眼睛,让当时的她几乎惊慌失措。
那是她第一次见一贯冷面寡言的少年落泪。
说来好笑,那倒是生平第一次有人为她哭。
湿漉漉的液体滴落在手腕疤痕处,如同小狗舔舐,滚烫,让人想迅速躲开。咸苦的眼泪明明滑落在腕心,却仿佛漫上口舌又涌去心脏,使得她口不能言,胸口闷胀。
直到熟悉的关节处再次传来剧烈的抽痛,温影杳才收回纷杂思绪。
她瑟缩着皱了一下眉头。
手腕的禁锢被放开,温影杳立刻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
将面前女子疏离的动作收入眼底,乌虔彻底冷静了下来。
方才自己疯狂按耐压抑了三年的情绪如狂风骤雨般迸开,而面前之人素衣亭立如雪,不惧不避,旁观风雨欲来,衣衫不曾沾湿毫厘。
“你果真这般无情。”
“细作无情是美德,我权当你夸我了。”温影杳收拾好心绪,拿过娟帕擦拭干净匕首上的血渍,“何况斥责一个从未动情之人无情,岂非好笑?”
温影杳自认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乌虔恨自己取他性命,生死血仇她坦然接受,身为赤足悬于锋尖之上的细作,仇敌一朝找上门的事不算罕见。
可面前之人处处以情字逼问,与其说眼底有恨,不如说更多的是怨。
温影杳心中不解。若她是他,只会划清界限直取性命,断不会失态至此。
“你是说你从未动情么。”乌虔收回眼泪。
“不然呢,”温影杳顿道,“否则如何能杀你?”
景太妃说过,世间男子爱美人如爱异宝奇珍,只有他们拱手让他人的份,而绝不会容忍自己惜爱的藏品徒生出逃之心。
或许乌虔曾将自己当成所有之物,一朝脱离掌控后恼羞成怒,由生怨怼,才这般失控落泪。
说到底,还是欲将自己这个叛徒千刀万剐的恨意罢了。
而情字于女子而言不过是徒生烦忧,要来无用,昔日太妃之言如擂击耳,温影杳字字谨遵。
在北姜是如此,现在也奉为金科玉律。
乌虔神色薄凉,一言不发,嘴角却勾出戏谑,瞬间突近,大手扣住温影杳的下颌,食指轻点穴位,迫使她本能吞咽唾液。
一颗药丸就这样滑下食道,异物感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你喂我吃了什么?”
温影杳冷眸一沉,旋动指尖往自己腹部按去,想要及时吐出那东西,而发力的手肘却被后方高大身影轻易扣住。
温影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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