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寒潮,宋司雾心口泛起一阵潮湿。
四年未见,他还是当初那副沉肃疏离的模样。
就连面对她时,那副端方持重的姿态都一模一样。
他向来不屑在字眼上与人周旋,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难有遐想的余地,只叫她听出些讽刺意味。
顾淮序:“这条路地势低,除非你打算在水中站一晚。”
他嗓音冷冽,如同暗河下的浮冰。
梧桐树冠的枝条剧烈摇晃,劲风过境的尖啸声几乎盖过一切。
宋司雾轻轻扯唇,声音提高两分,“不如这样,您载我一程,我按专车的价格付费。”
顾淮序神色漠然,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大概觉得她长本事了,跟他算这种账。
顾淮序未表态,两人就这样隔着车窗对峙。
宋司雾裙子泡了水,这会儿跟只落汤鸡似的,不论搭谁的车,之后清理起车厢来恐怕都要花好一番功夫。
她心口发堵,率先打破沉默:“顾总是觉得钱不够?”
视线相对,顾淮序用目光攫住她,没有作声。
宋司雾抿住唇,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视线不自觉逡巡过男人的脸。
世事雕琢,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叫他轮廓比从前硬朗几分。
不得不承认,顾淮序的骨相和皮相俱佳。
他有一些眉压眼,眉骨立体,眼眶深邃,目光一错不错看过来时,有种摄魂夺魄的蛊惑之感。
宋司雾别过眼,胃里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翻江倒海般袭来。
她腰肢被压弯几分,艰难地下意识开口:“车上有药吗?我胃疼……”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仿佛苦肉计般,叫她有种无地自容的难堪。
不过她大概是白问一句。
阔别数年,他车上怎么可能还备着她的药。
顾淮序收回视线,淡声:“上来。”
静观其变的司机立即从驾驶位上下来,接过宋司雾的行李箱,“宋小姐,我来吧。”
司机师傅她是认识的,也就不再客气,忍着腹痛,绕到另一侧,收了伞,拉开后座车门,弯腰钻进去。
车厢内一股克制的雪松冷香。
她吸了吸鼻子,飞快地瞥了顾淮序一眼。
男人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黑色西裤剪裁精良,露出熨得笔直的裤线。
对比之下,她外套和裙摆都湿了大半,显得格外狼狈,衣料贴在小腿上瑟骨的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幸而车上开着空调,出风口源源不断吹出温热气流,叫她好受不少。
宋司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正想搜索一下附近药店,一只药盒自右侧递了过来。
“门边有水。”
宋司雾心口一滞。
奥美拉唑。
是她从前常吃的那种。
药盒尚未开封,生产日期刻着今年。
她接过来,从铝板里按出一枚药片,和水吞服。
等药起效还需时间,胃里持续的钝痛叫宋司雾额头浮起一层薄汗。
身侧男人瞥她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寡淡:“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司雾:“……两小时前。”
听到他这么问,她才确信今晚的确是偶遇,而非他提前得知她要回国而特地来捉她。
待司机上车,顾淮序问她:“去哪儿?”
宋司雾报了个地址。
她刚回国,没有提前租房,姜莱让她暂且去她那儿住。
顾淮序没有追问,汽车往前开了一段,汇入车流。
台风猛烈,沿路有一些挂断的树枝横亘在车道中间。
雨刮器在玻璃上来回摆动,扫出一片清晰区域,又立即被雨水浇得模糊。
宋司雾双脚慢慢回温,胃腔的痛感减弱。
唯一叫她不自在就是旁边的人。
他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每每和他同处一个空间之中,总叫她有种呼吸微凝之感。
汽车在雨幕中行进了许久,导航到姜莱住处附近,宋司雾翻出手包,点了点剩下的欧元现金,叠好,塞进中央扶手台。
“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些,顾总要觉得不够,可以留个卡号,回去我转给您。”
她语气客套,真要跟他银货两讫的架势。
顾淮序漠然瞧着她的动作,未置一词。
汽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下。
宋司雾道声谢,伸手去拉车门,身后传来顾淮序的声音:“和易海怀谈交易,你找错人了。”
她手指一顿,转头看过去。
顾淮序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车外浓稠的夜色在他黑发边缘消散,叫他整个人仿佛要与暗夜融为一体。
宋司雾轻笑了一下,“顾总的意思,我应该找谁?”
顾淮序没去看她,平静地吩咐司机:“周师傅,去帮忙买包烟。”
宋司雾听懂,这是支开人的话术。
司机会意,撑伞下了车。
车内仅剩两道呼吸,雨水从四面八方灌下来,整个车厢仿佛在深海中悬浮的一辆潜水艇。
沉默发酵,空气愈发稀薄,宋司雾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泄了几分力,上半身靠进椅背里,语气轻嘲:“顾总想让我去找谁?李总,刘总,还是今晚席间的哪个富商?或者您有更好的渠道帮我推一推。”
顾淮序睨她一眼,并不理会这番阴阳怪气,徐徐开口时声音很冷:“你喝酒了。”
宋司雾微微一愣。
她喝得不多,浓郁的酒精味大概率是来自那杯泼在衣服上的干红。
胃里又开始痛起来,手指不禁蜷缩,掐进掌心。
她收起笑脸,不打算再和顾淮序纠缠下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不耽误顾总的时间……”
“宋司雾。”
他唤她全名,隐隐的警告意味,“别这么叫我。”
宋司雾抬眸,笑意不及眼底,“那您想我怎么叫,还是您更喜欢以前的称呼?顾先生,还是顾叔叔?”
话音刚落,她手腕被人一捉,用力往前一带。
距离骤然拉近,宋司雾睫毛猛地颤了一下。
他掌心温度灼热,掌骨硌得她手腕生疼。
挣扎了半天,却抽不回手。
气息围剿,她嗅到他身上积雪冷松混杂一点淡淡的烟草香气。
太具侵略性的味道,叫人头皮发麻。
窗外一片荒凉的灰。
车厢沦为雨的囚笼。
他指腹紧贴着她的皮肤,感受到脉搏的强烈跳动。
借着头顶的阅读灯,顾淮序切切实实地看清了她。
小姑娘长大了。
眉眼清丽,瞳仁透亮,眼波流转时添了几分妩媚。
要说有多成熟倒也没有,装腔作势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情绪还是生涩。
那股机灵劲儿倒是跟以前一样,能行云流水地应付那些商场人精。
嘴巴也不饶人,五句话里三句都带刺儿,知道往他痛处扎。
两人离得近,宋司雾罩在外面的风衣随动作掀开一隅,露出内搭的月白色裙装,映衬皮肤,有种雪光融融的质感,胸口那抹嫣红的酒渍也被尽收眼底。
顾淮序松了手,平静地移开目光。
“你以为易海怀真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当年投资是为了打开市场,现在做公益对他而言早就失去价值。”
顾淮序声调不急不缓,陈述客观事实的口吻。
宋司雾缓缓转动手腕,稳住呼吸,“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顾淮序眉头轻锁着,瞥了她一眼,神情叫人琢磨不透。
沉默半晌,下了一句结论:“在外面待了四年,翅膀硬了。”
宋司雾没什么可说的。
她翅膀硬不硬的,也有他当初的一份功劳。
静了片刻,再无人说话,宋司雾拉开后座车门下车,取了行李,走到车窗边客气地同他道别。
万事留一线,也是她从顾淮序身上学来的处事原则,与任何人打交道都尽量保持体面,没有深仇大恨就没必要彻底撕破脸。
“你走吧。”
他不再看她,声音混杂着清寒的雨水,有莫名的虚无缥缈之感。
宋司雾没有停留,转身迈开脚步,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之中。
-
狂风骤雨一整夜,宋司雾起床时已是下午五点。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彻底拨乱了她的生物钟,昨晚酒精带来的晕眩感尚未完全消失。
台风过境,外面雨已经停了。
姜莱给她打电话,约她晚上去南城一家老字号餐厅吃蟹。
餐厅是预约制的,宋司雾去的时候,姜莱已经提前到了。
昨天宋司雾回国,姜莱临时被安排去沪城出差,没赶得及给她接风。
知道她在国外想这一口,今天回来特地补上。
餐厅是偏新中式的风格,带一个小庭院,安静雅致,私密性很好。
穿过走廊,一股清檀香混杂着悠淡的茶香气息。
两人进了包厢,先点一壶柚子茶边喝边聊。
姜莱和宋司雾自小相识,现在在南城一家艺术工作室做策展人。
她直接从机场过来,没回去换衣服,驼色大衣脱掉,上身一件青果领的米白衬衫,偏职业化的装扮。
姜莱打量好友,说她又瘦了。
宋司雾笑笑,“国内现在不是流行骨感美么,瘦点好看。”
“什么骨感美,抱起来都硌人。”
宋司雾说:“没那么夸张,和你上回见我的时候差不多。”
算算时间,她出国四年,上回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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