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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04

小说:

成为鬼怪的她

作者:

沾沾

分类:

现代言情

小姨带了不少凉菜,又跟乡邻换了些米线,刷洗好锅灶,在厅屋中支起铁锅,香气伴随柴火袅袅升起。

幸芝回来时,母亲正在柴火旁拭泪。

小姨亦是红了眼眶,在瞧见幸芝时挤出笑意道:“阿姊每年回来都要唱门歌,今年托幸芝的福,还没开口就要憋回去。”

母亲白了小姨一眼,从旁扯出矮凳递给幸芝。

这里的妇人登门拜访,无论多远都是提着矮凳上门。那条巴掌宽的矮凳,是她们唯一的私产。她们大多数生育多子或多女,漫长的人生不是怀孕就是生产,直至丧失生育这件本能才罢休。她们的孩子小时长在背上或埋在田埂地头,大时活在外间亦或者埋在荒地里。只有一方矮凳,跟着她们年复一年。和着血、尿、还有来不及擦拭的眼泪。

母亲问:“小宝还好吧?有没有闹临平?”

“吃饱睡了呢。阿妈,临平是小宝爸爸,就算闹一闹他也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母亲顿了顿,最终将千言万语换成亘古不变的一句:“临平是男人嘛,总叫人不放心的。”

小姨这次没有打圆场。

因为原本中午就该到的来松一行人,至今还未出发。

“他若不来,明早我们自己去。”

小姨埋怨道。

“那像什么样子,你再打电话问问,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母亲示意幸芝。

小姨立马制止道:“还能有什么事,说是嘉瑶下楼崴了脚,山路不好走不来了!”

母亲听闻满脸惶恐:“可要紧呢,好生生怎么崴着了?”

“还能如何,就是不想来罢了。”小姨骂道:“来松混账,跟人家说来旅游的,结果昨个说漏嘴,坦白说是来给阿婆敬香。人家小姑娘讲我同你搞搞对象,你却叫我进你家祖坟,如何肯来?”

小姨骂着又跟着笑起来道:“幸芝啊,现在丫头鬼精着呢。换我们那会儿,说能进祖坟,怕是要连夜动身。”

说完,小姨又咬了自己舌根。

外婆也好。

小姨和母亲也罢。

她们都是自己的祖坟。

再度陷入沉默时,幸芝掏出早已预备好的米酒,她在服务区顺手买的。

母亲尝了一口对小姨道:“呀,这还不如你酿的呢。”

小姨喝了半盏笑说:“好久没酿了。福生走后,我就没酿过。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酿的酒好喝,才把福生喝死的。”

小姨说完哈哈大笑。

母亲亦是笑出眼泪来。

福生是来松的父亲,小姨的情人。

福生也并非死于小姨酿的米酒,而是暗楼小阁女人的肚皮上。

爽死的。

小姨又笑骂道:“混账东西,年年说要离婚娶老娘,临死也没搞定他婆娘,还连累来松跟老娘也不亲近。”

福生死后,福生的原配收回了房子和票子,小姨领着才三岁的来松投奔母亲。

两人又支起茶餐厅,勉强维持生计。

一直到中学。

来例假弄脏衣裙的幸芝回家换衣裳,才发现父亲跟小姨滚做一团。

母亲并未斥责,只是告知父亲要与其离婚。

父亲不解,说这些年都这么过来,如今老了反倒赶年轻人时髦要离婚。

父亲还说,这些年小姨和来松吃他的住他的,都是白白来的。

“总是要给人用的,我多用用又怎么样嘛。”

父亲当着幸芝的面如此说。

母亲跳起来扇了父亲一个耳光喊道:“你也有女儿,你希望将来你女儿也是给人随便用用了!”

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巴掌的缘故,父亲瞬间翻红,他的目光落在年幼的幸芝身上,烫得她几欲跳脚。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父亲。

他们顺利离婚。

小姨和母亲的茶餐厅仍旧开在东市巷口。

除了幸芝外,一切都没有变化。

即便是后来母亲在小姨面前提起父亲再娶,亦或者小姨在母亲面前提及福生,好似只是幸芝自己稀里糊涂做了场荒诞不羁的梦。

小姨骂福生短命。

母亲骂父亲畜牲。

三杯酒下肚,咒骂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女子半生压抑的嘲笑声掀翻屋顶。

幸芝安顿好母亲和小姨,回到汽车上。

来松那边热闹非凡,悦耳的歌声伴随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姐,你们到了!”

来松几乎用吼的道,听得出他声音里尽是欢喜。

“嘉瑶的脚好了?”

“姐,我骗我妈呢。说实话本来我就不想去,那山沟沟里每年要去两回,蚊虫又多,晚上睡觉老鼠还咬人。我不去。”

“那嘉瑶父母呢?”

“他们说要再呆一段时间,这不看看我表现嘛。姐,我跟你说,这次多亏你跟着去,否则我阿妈绑也要把我绑去。”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娇俏的问:谁啊?

来松笑道:“我姐,你还没见过呢,来,跟我姐打个招呼。”

接着一段模糊后,电话那头传来来松的笑声:“姐,不说了,再外面玩呢。嘉瑶害羞,下回见面说哈。”

电话切断后,巨大的音浪仍席卷着幸芝的耳膜。

她甩了甩脑袋,将身子前倾,隔着前车玻璃窗,夜空之上,繁星点缀。

天地之大。

大而空。

空得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隔着空洞洞的身体直往皮肤里钻。

幸芝在车内翻出手电筒,穿好早已预备的防风衣,一步一步朝村后荒地走去。

***

山林间,万籁俱寂。

手电筒光线微弱,像一把金豆落入海平面,只余粼粼波光。

好在小道平整,不至于难行。

直至穿越竹海,入目空旷,外婆的宅邸才完全显露。

远山的积雪渐次消融,雪水伴随溪水沿着亘古不变的河道流淌。

声音在静夜中如幽谷祝祀。

幸芝步履未停,越过齐腰的荒草,淌过没过脚踝的溪流,满怀坦诚的站在外婆的门前。

“阿婆,我是幸芝,我来看你了。”

门扉紧闭。

只有轻柔拂面的风声,如至亲的双手拳拳探过她的双肩。

幸芝走累了,便倚在外婆的门前坐了会儿,指尖摩挲过并不精细的雕刻。

阿元。

“你阿婆杀人要被砍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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