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中,日头攀至中天偏东,金辉如细沙般泼洒在望京街的青石板路上,两侧黛瓦鳞次栉比,飞檐下悬着的铜铃随风轻晃,发出一阵阵轻灵声。
汀竹身着橘色轻纱襦裙,乌发挽成双环鬓,发鬓簪着橘色翡翠发钗与钿花,走在青石板路上。
她将先前在云锦坊所买的衣物放至在一条狭窄巷子里的柴堆之中。今早由于装风寒胃口不佳,只喝了碗清淡的粥,眼看要到晌午午膳,便想着找家酒馆好好吃个痛快。
行不多时,就见前方左边街立着一座酒楼,门楣上悬挂着“醉云楼”的匾额,往来食客络绎不绝,一瞧便是滋味绝佳的好去处。
正要抬步朝酒楼里走去,余光瞥见酒楼右侧摆着杂货摊,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引得她驻足。
只见摊铺上整齐摆着精妙绝伦的小物件,木头雕刻的娃娃及发簪、竹编的蚂蚱蜻蜓、细瓷小碗错落有致。汀竹目光一转,恰落在一柄小巧玲珑的匕首上,当即伸手拾起细看。
那匕首不过二指至手腕的长度,鞘身雕着缠枝桃花纹,寒铁刃面映着暖光,触手却依旧沁凉。
其形纤细易藏于腕间,刀刃锋利异常。
很适合锁秋防身的佳品。
摊贩见她爱不释手,连忙堆着笑上前,“小姐好眼光!这匕首虽小巧,却足足缎了七七四十九日。尤其是这鞘身的桃花纹,可是小人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
汀竹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指抚摸着鞘身的纹路,轻声问:“多少银两?”
摊贩见她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料是不差钱的主儿,就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
“二十两?”汀竹眉梢微挑,虽觉价格有些高,但是确实看着不错,握在手里也不错。
当即道:“二十两便二十两。”说罢从荷包中掏了二十两纹银递了过去。
摊贩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银子,眼眸亮得惊人,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小姐!您慢走,有空常来瞧瞧!”
汀竹将匕首放在了手腕,便步入了“醉云楼”。
随便拣了个店内角落,刚点了清炒时蔬、蟹粉豆腐、香酥鸡、锅烧鲤鱼与壶花茶,便听得身后传来轻佻的笑闹声。
“哟,这小娘子生得这般标志,独自饮酒未了寂寞?”三名纨绔簇拥着一位锦袍公子走来,那人吊梢眼扫过汀竹的眉眼,伸手便要去撩她的鬓间珠花。汀竹心头凛,余光瞟到了他的手上动作,轻巧避开了那只油腻的手。
“小娘子,躲什么?”锦袍公子笑得愈发轻佻,步步紧逼。
恰在此时,正要下楼的箫凛与贴身侍卫明霄行至二楼长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殿下……”明霄低声道,“那女子的模样、装扮,倒与当铺掌柜所言分毫不差。”
箫凛眸色一沉,凝目细细打量。女子衣着华贵,双环鬓衬得面容娇俏,虽身陷窘境,眼底却无半分怯意,果然如那人描述的模样般。
锦袍公子见汀竹闪避,脸上的轻佻更甚,伸手便要去攥她的手腕,“小娘子倒是烈性,本公子瞧着更欢喜了!跟我上楼喝几杯,少不了你的好处。”
汀竹腕间微沉,藏在袖中的匕首已滑至掌心,指尖抵着冰凉的刃口,正欲发作,便见一道青影闪过,锦袍公子的手腕已被人扣住,痛得龇牙咧嘴,原本。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
看清扣住自己手腕的人,他脸上的戾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谄媚的笑。汀竹抬眸一瞧,竟是先前刺杀“端王”时,与自己打斗过的那名侍卫。
他怎么在这?
正在思虑之际,那锦袍公子又开口了。
“明侍卫怎会在此?”锦袍公子慌忙赔笑,示意明霄松手,又试探着开口,“不知辰……”
话音未落,腕上力道骤然加重,骨头似要被捏碎般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告饶,“在下再也不敢了!还请饶了在下这一回!”
明霄这才松了手,锦袍公子如蒙大赦,带着身后两名跟班屁滚尿流地逃离了醉云楼。
汀竹收了匕首,敛衽浅浅一福,“多谢公子解围。”
“姑娘要谢,便谢我家公子。”明霄抬手指了指二楼,语气平淡,“还请小姐随在下移步雅间。”
目光再抬,二楼廊柱旁正倚着一人,手持折扇轻摇,正是那假“端王”。他眉眼带笑,神色闲散,竟似在看一场热闹的戏。
汀竹心头一凛。
莫不是这人怕是在暗中查到了些什么。
自第一晚潜入醉心楼学技,她便瞧出桃仙儿是此人手底的人,应是安插在醉心楼的眼线。故而每次从醉心楼返程,她都特意带着锁秋绕上三四条僻静巷陌,换过一身行头,确认无人尾随,才敢翻墙回府。
可今日她已刻意乔装,眉眼也略作遮掩,怎还会被他寻到踪迹?
难道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他这般特意让人邀她上楼,分明是对自己生了疑心。此去雅间,怕是凶多吉少,想要脱身绝非易事。
汀竹正欲以“已然点好餐食”为由婉拒。未等她开口,明霄已朝店小二扬声喊道:“麻烦将这位小姐的吃食,尽数送至二楼雅间。”
汀竹指尖悄然攥紧袖中匕首,锁秋纹的鞘身在掌心硌出微凉的触感。事已至此,推辞反倒显得欲盖弥彰,她压下心头疑虑,颔首道:“既如此,叨扰公子了。”
随明霄拾级而上,木质楼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二楼雅间陈设雅致,雕花木窗半掩,微风携着几分酒香漫入。
萧凛已收了折扇,正临窗而坐,手指摩挲着杯沿,目光在她踏入房门的刹那,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姑娘倒是好兴致,独自来醉云楼小酌。”他语气闲散,眼底却藏着几分探究,“方才楼下之事,倒是让本公子瞧出,姑娘并非寻常闺阁女子。”
汀竹敛衽落座,刻意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平静无波,“公子谬赞,不过是略懂些防身伎俩,自保罢了。”
“自保?”他轻笑一声,折扇在掌心轻敲,“姑娘潜入醉心楼多日,师从桃仙儿学技,亦是为了自保?”
此言一出,汀竹心头剧震,抬眸时眼底已凝起冷意,“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民女不懂。”
“不懂?”他挑眉,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兰草纹样的荷包。正是她之前交给醉心楼老鸨的所装银两的荷包。“这荷包,姑娘看着眼熟吗?”
汀竹指尖轻轻一颤,原来纰漏竟出在这里。
她先前为了掩人耳目特地将原来装银两的荷包换掉,早知就不换了,料他也不知。
汀竹强作镇定,道:“不过是个寻常荷包,许是哪位客人遗落,公子怎就认定是民女的?”
萧凛微眯着眸子,抬扇朝明霄示意。明霄立马便心领神会,上前两步朝汀竹鞠躬行了个礼,“小姐,得罪了。”
眼见这架势,汀竹心中顿时一震,手腕上的匕首暗自捏紧,下一秒还没等汀竹反应,便见明霄扯掉了她身上的荷包,转眼就将荷包递给了萧凛。
“两只荷包针脚纹路分毫不差,兰草叶脉的绣法更是独一份,姑娘还要说与你无关?”
汀竹垂眸盯着案上的荷包,手指捏紧了匕首刃鞘处,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坊间绣娘技法相仿,原也不是什么稀罕针脚。”
萧凛低笑一声,指尖点向荷包内侧的一处暗纹,内里绣着一个“平安”。
“这两字,总能作证了吧?”
汀竹循着他所指望去,两只荷包内里同一处,竟都绣着这方小字。
她心头一沉,怎么也没想到,宋夫人给宋韫绣的平安荷包,到头来反倒成了指证自己的铁证,当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自身。
“公子既已查得这般清楚,何必绕圈子?直说便是。”她终究是卸下了伪装,语气冷硬了几分。
萧凛见她不再狡辩,反倒收了几分眼底的锐利,端起茶杯慢悠悠呷了口茶,“本公子倒是好奇,姑娘一介闺阁女子,不好生待在府中,偏要潜入醉心楼学那些旁门左道,还三番五次刻意避开我府中眼线,究竟是何用意?”
“本小姐来历如何,与公子何干?”汀竹攥紧袖中匕首,指尖已抵在刃口,语气带着几分狠厉,“公子这般步步紧逼,是要仗势欺人不成?”
“仗势欺人?”萧凛挑眉,将折扇往案上一掷,“本公子只是想知道,你所作之事,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又想图谋什么?”
汀竹喉间发紧,袖中匕首的寒意透过薄衫浸到肌肤上,她抬眼迎上萧凛的目光,眸中冷意更甚,“公子这话问得可笑,本小姐一闺阁女子,能有什么图谋?潜入醉心楼学些琴技想必公子应当查得很清楚。”
“不过是为了博心上人欢心罢了,难道这等儿女情长的小事,也碍着公子的眼了?”
萧凛闻言,手指划过荷包上的兰草绣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却如利刃般在她脸上逡巡,“讨心上人欢心?那倒是要问问,姑娘的心上人,是哪位公子?”
汀竹心下一凛,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垂眸捻着袖口的流苏,语气故作娇嗔,“公子这话问得逾矩了,儿女情长之事,岂容外人置喙?”
“好一个儿女情长!”萧凛语气陡然一重,冷如寒潭,“既然小姐执意不肯据实相告,那便只好将你送交府衙,由官府定夺是非了。”
“明霄!”
明霄得令,当即跨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扣汀竹的手腕。
汀竹早有防备,手腕猛地向后一缩,同时另一只手已然拿出抵在掌心已久的匕首,拔开刃鞘,银光乍现,狠狠朝明霄刺去。明霄反应极快,身子往旁边一侧躲过了锋利的刀刃。
“放肆!”萧凛沉喝一声,身形未动,只旋腕将手中茶杯掷了出去。那青瓷杯裹挟着劲风直逼汀竹持刃的手腕,汀竹见状身形急倾,茶杯擦着她腕骨飞过,重重砸在墙上,随即响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瓷片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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