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起码身处四十楼,她从这一层坠落必死无疑。
风驰电掣间,一楼天井的阴影已经凝聚成一团,准备稳稳地接住坠楼的令佳瑶。
此刻楼上的影子触手试图撕碎夫妻俩,哪知两个稻草人强行自己分开。
他们的衔接处——谢妈妈的脚板连皮脱落,整个脚板剩下暗红的肌肉;谢爸爸的肩膀也缺了两大块皮肤。
夫妻俩最终以两败俱伤的方式分离,连惨叫也喊不出声。
对面的阮嘉煦却浑身透着冷意,漠然继续驱使影子触手撕碎夫妻俩,如同一台只懂杀戮的机器。
倒地的谢妈妈却没有起来,而是融入四周的阴影中,消失无踪。
谢爸爸则挣脱十字木架,变成两三米多高,要弯腰背贴天花板。他犹如具有威严的巨人,投下黑沉沉的影子笼罩阮嘉煦,庞然的手掌朝阮嘉煦拍下来。
阮嘉煦后退躲开。
同时,一种古怪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滋生。
谢爸爸以强势的姿态居高临下,使他产生逃离的念头。
也产生服从谢爸爸的冲动。
可惜他没有巨物恐惧症,面不改色地驱使影子触手缠绕谢爸爸。
没想到,数不胜数的影子触手迟钝一拍,被谢爸爸抓住众多触手。
阮嘉煦冷笑:“阿姨你想操控我的影子?”
黑漆漆的触手们愤怒地颤动、挣扎。
想抱怨的冲动被他的理智压制,反被他强烈的戾气和暴躁消融。
真碍事!
笼罩阮嘉煦的谢爸爸影子飞快地缩小,随即消失——被阮嘉煦的影子吞噬了。
黯淡的灯光重新照亮他乖戾的面容,阴鸷的黑眸藏在刘海投下的阴影里。
没了影子的谢爸爸恢复原来的身高,虚弱地倒在地上,苍白的肤色犹如太平间的尸体。
暴动的影子触手一部分缠绕谢爸爸,另一部分揪出躲在阴影里的谢妈妈。
嘎吱嘎吱——
夫妻俩关节断裂的响声令人胆寒。
突然间,角落冒出一道黑影袭击阮嘉煦。
他冷冷地一瞥。
刹那间,谢妈妈身下的影子窜出来,为他勒紧偷袭的黑影。
居然是漆黑、没有厚度的影子蛇,蛇身粗如蟒蛇。
“真粗暴呀。”楼梯口后面,走出穿紫色衬衫的男人,他拥有一头乌黑柔顺的中长直发。
阮嘉煦没空跟他交谈,不耐烦地命令谢妈妈的影子搅碎影子蟒蛇。
“诶诶,等等嘛……”男人笑容妖媚,身后窜出更多扭动的影子蟒蛇,攻击阮嘉煦。“这么心急,人家要怎么满足你好呢?”
阮嘉煦的影子触手正撕碎夫妻俩,无暇理会众多影子蟒蛇。
男人笑吟吟:“放心啦,我不是要杀你,只是想带你回去而已。”
此言一出,阮嘉煦锐目生寒。
坠楼的令佳瑶全然不知四十楼的情况,昏黑的楼层在她的眼中急速倒退。
像是风把她带向自由。
这就是坠楼的滋味。
这就是她妈妈死时的感受。
她能像妈妈,像跳楼的邻居那样,得到解脱——
不!她不能解脱!
她瞬间清醒过来,伸出手企图抓住某一层的围栏。然而坠楼的速度太快,她来不及抓住任何救命稻草。
直到在某一层,她瞧见熟悉的身影。
“阿汀救命!”
拿鸡蛋给老太太的谢汀,又没有等来老太太开门,却听见呼救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眼前闪现下坠的人。
他下意识地扑过去伸出手,抓住冰凉的手掌。
缠绕令佳瑶的东西立刻消散。
但她悬在六楼的围栏外面,抓住她的是谢汀。
谢汀换成双手紧抓她的手腕,脸憋得通红。“抓紧我!”
令佳瑶深深地注视他缠绷带的手腕,另一只手也抓住他。
如果他想要小区的邻居死光,随时会松开她的手腕。如今,她要赌谢汀的“本我”和“自我”没有融合在一起。
幸好他没有松开手,吃力地拉她上来。
她终于够得着围栏,心惊胆战地爬上围栏翻进六楼。
着地的双脚是软的,她的唇色无比苍白,手心和后背尽是冷汗。
“阿瑶你有没有事?”谢汀也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搀扶她的胳膊。
“没……谢谢你救了我。”
“客气什么。对了,你为什么掉下去?”
令佳瑶欲言又止,改口问道:“我能不能到你家里坐一坐?”
“当然可以,快进来!”
谢汀搀扶她到沙发坐,然后去给她倒一杯水。
他家有些乱,大厅的地板残留寒光流转的碎片。
端热水来的谢汀踩到地上的碎片,霎时讪笑:“抱歉,来不及收拾家里。你先喝水,我打扫一下。”
令佳瑶凝重地眺望,阳台外的深邃夜空。
等他忙前忙后扫光碎片,令佳瑶喊住他:“阿汀,你的手腕是被碎片割伤吗?”
谢汀顿住背影。“是啊,不小心打碎盘子,我比较笨手笨脚,哈哈。”
“叔叔和阿姨没回来吗?”
“没有……小区变成这样,他们不回来也好。”
令佳瑶放下杯子站起来。“现在很晚了,你刚才出门做什么?”
谢汀笑着挠后脑勺。“我挑给徐姨的鸡蛋都是不好的,想换些好的给她。”
“我也看到业主群的聊天记录。”
他的笑容一僵,惭愧地低下头躲开她的目光。“我没想到混有毛鸡蛋,不是故意给她的。下次我该仔细挑。”
令佳瑶为他感到悲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念在徐姨是独居老人,所以送她些鸡蛋。你很善良,但是不需要承受对方的指责。”
谢汀全身一震,握紧扫把的手颤抖。
“你已经做好你的事情,你没有错。”她不动声色地走近谢汀,脚下的影子也悄然接近。
“不是的。”他苦笑摇头。
令佳瑶暗自命令影子停下。
“徐姨对我很好,送过我家香蕉,我给她换新的鸡蛋是应该的。”
“现在是凌晨,你为什么不等早上去换呢?”
“我……”他语塞,片刻才喃喃:“该早点换,我敲过两次她家门都没回应,可能她饿着睡觉……我不能这样……”
“你不能怎么样?”
“忘恩负义啊。”谢汀苦笑:“徐姨对我这么好,我该回报她。”
令佳瑶上前一步。“你平常没少帮她,你没有忘恩负义。”
他皱着眉头摇头。“不是的,我没有仔细挑鸡蛋是我不对,徐姨以为我是故意的,我不能让她误会。”
“你明明不想在乎徐姨的看法,不想做这样的事情,没必要勉强自己。”
他大惊失色,感到一直坚持的信念被动摇,惊恐不已。“怎么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令佳瑶深知他病得很重,决心帮助他面对真实的自己。“如果你真心这么想,为什么痛苦得睡不着?痛苦得割伤自己?”
一针见血的话语撕破他的所有谎言。
虚假的坚强崩塌。
伪装的积极粉碎。
他黑暗愁苦的内心全然暴露。
楼上的熊孩子经常蹦蹦跳跳害他睡不了觉,但是他不能投诉,否则他会失去友好的形象而被指指点点。
隔壁的徐姨老是找他干重活或者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想干,但是不干会被指责冷漠、不尊敬老人。
他不能生气,不能抱怨,不能拒绝。
别人需要一无是处的他帮忙,他该高兴,该感恩。
然而他高兴不起来。
每到夜晚,他脆弱得回想一件件不愿干的事,既烦躁又惭愧于产生“不愿干”的真实想法。
他好痛苦。
他无人倾诉。
没人理解他。
他只能割伤自己来惩罚真实的内心。
“阿汀,你不需要活在别人的胁迫里,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做喜欢的工作,你会做得很好!”
呆若木鸡的谢汀抖如筛糠,松开扫把和垃圾铲。“不!我没有做好!我没让爸妈过上好的生活,我没让徐姨吃上好的鸡蛋,我什么都没做到!”
与此同时,令佳瑶感到楼里的气氛加倍压抑,宛如身处逼仄的空间,挤得无处下脚。
徒然,她明白毛胚房降临的原因。
这回糟糕了!
“我能帮助你,相信我!”
她的影子迅速钻进谢汀的身体,徒生惬意的凉意沁润他痛苦的内心。
压抑的气氛有所缓解。
嘭!
谢汀的家门不合时宜地从外撞开,一团黑影堵在家门口。
它伸出长长的尾巴勒着谢汀的腰。
谢汀的胸口处绽放黑色的花朵,变长的花瓣反擒那东西的尾巴。
不料门口的黑影闪退,拉着谢汀翻下楼道的围栏。
“阿汀!”
令佳瑶追出去,才拐到楼梯口的转角,黑暗之中伸出一双白皙的手,钳制她的肩膀、捂住她的嘴巴。
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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