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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凌晨三点。地点那不勒斯市郊垃圾场。
在高高堆积起杂物的垃圾堆中寻找一个半径将近30m的爆//炸范围并不难,现场数十名身披透明防护服头戴照明灯的Passione成员正在懒散漫无目的地四下搜寻着什么,辛西梨正站在人群最外缘,面无表情地和垃圾场的负责人协商着场地征用的时间,再要不了几个小时这里又将送来那不勒斯周末数量激增的垃圾,眼下这帮突然出现的hei帮显然给需要进行场地清理的工作人员带来了困扰。
那些被打扰了周末休假临时加班的成员也开始不满小声地抱怨起来:
“得搜到什么时候啊?明明就是她送礼物出的岔子……”
“嘻嘻,你们就没想过她送给教父的礼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垃圾场吗?”
“她真的和教父在交往吗?”
“呵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
细密繁杂的人言议论声交杂在一起,逐渐充满恶意和怨憎,在空气里骤然化作一股看不到的压迫感,全部扑向了不远处那个被孤立了的单薄身影。
辛西梨已经结束了协商,她背对着众人隔着一小段距离,理应是无法听到这些讽刺的声音,只见她自顾自地打了一通电话后,突然转过身,表情仍是工作时的冷酷和专注,没有一丝语气地命令道:
“继续找,直到我满意为止,谁都别想离开。”
所有人都不服,但没有人再敢抱怨一句,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辛西梨站在高处俯视着所有人,但视线没有落到任何一个人脸上,布加拉提犹豫片刻朝她走去,她一定早就看到他了,却又转身背过身去,单单一个背影就充满了拒绝人靠近的意味。
——或许还是暂时不要打扰她为好。
布加拉提这样想,就在他打算就这样默默离开之际……
“呜~……”
脚边传来一声轻柔惨兮兮的呜咽。
他低头,只见一只白色的大狗狗正乖巧可怜地蹲在他身旁,那是辛西梨的替身,先前战斗时的巨型猛兽此时好像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委屈弃犬,明黄色的兽眼蒙了一层水光,期期艾艾地仰着脑袋,见布加拉提看向了它,连忙又呜呜呜着拼命把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往男人的手心拱,在感受到手的主人终于心软给予它的抚摸之后,又有些满足地轻声哼唧,有气无力地甩起了尾巴。
辛西梨一定是感受到了什么,她猛地转过身,眼睛睁得浑圆,那双眼睛如此清澈,清澈到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地望着布加拉提。
正在撒娇的【末日】倏地消失了,她紧跟着开口,催促般说:“很晚了,你回去吧。”
“……你呢?”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压下爆//炸的消息,等分析结果,继续搜集证据,证明高层干部的阴谋,不然乔、……”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辛西梨回头拉过一旁的人问:
“你,会开车吗?”
“会、会啊?怎么了?”
“好,”
她再次疲惫地转身,将那名新抓到的司机反手推给了布加拉提:
“那就麻烦你……把布加拉提先生送回家。”
★★★
好黑。
好冷。
他在熟悉又恐惧的黑暗中瑟瑟发抖。
鼻尖缭绕的是冷空气在老屋子里特有的那种陈旧气息夹杂俗气的香水味。耳边传来高跟鞋来回撞击廉价木地板的踢沓声,还有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嚷嚷声:
“……初流乃?初流乃?!”
她在叫他!
蜷缩在黑暗中的男孩战栗了一下,连忙朝声音的方向小步追赶过去,鼓足勇气轻柔又谨慎地开口试探:
“妈妈?”
女人没有回答。
可他依然满怀期待,今天是他的生日,几岁的生日呢?不记得了,因为他的生日从来没有蛋糕,更不会有蛋糕上和岁数相当的蜡烛。
不过没关系,今天母亲的心情好像还算不错,说不定她记得自己的生日?就算不记得,或许……或许他也还能得到一个拥抱。
“初流乃,我要出去一下,”
打扮光鲜靓丽的女人面容模糊地出现在了他眼前,她没有看向他,只是赶时间敷衍地叮嘱:
“晚饭你自己想办法吧,冰箱里有吃的。”
可惜她记错了,冰箱里没有食物,早就被昨天凌晨醉醺醺回到家的她吃完了。
食物并不是男孩目前最关心的事,他还没有死心,仰着脸抱着最后的期待望着近在眼前却好似永远无法触及的身影提醒,怯懦别扭地吐出了一个词:
“生日……”
女人停下开门的动作,回头看他,面容依然模糊到看不清五官:“什么?”
“妈妈,今天……我的生日。”
“哦,这样啊……抱歉,我忘了。”
她这样说,语气倒听不出什么抱歉的意味,然后她开始在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翻找,终于翻找出了什么,不耐烦地抛给了男孩:
“行吗?就这个吧,礼物。别人给我的,我不喜欢。你拿着玩吧,别烦我了。”
他接住了那东西。
……那是个小小的白色丝绒首饰盒。
★★★
乔鲁诺猛地从床上惊醒,随手按掉了一旁吵闹的闹钟。
他照常起床洗漱,换衣服,吃早餐,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Siri会将车停在他家门口,在7:59分时准时接他上班。
Siri会来接他上班的……会吗?
他又想了梦境中的那只白色首饰盒,曾经母亲随手敷衍给他的那份礼物早就被扔掉了,因为无论那只盒子里装了什么,都不会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也同样扔掉了Siri送给他的礼物。
乔鲁诺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扔掉那只盒子,那只被忠诚的小狗倾心奉献上的珍贵礼盒,他还记得跪在他床前的Siri,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眼睛亮得闪闪发光,倒映出来只有他的身影:
“乔鲁诺!”
她总是这样用欢欣快乐的语气亲昵地喊他的名字,语调雀跃得好似要跳舞。她明明是和母亲截然相反的存在,带着让他一度渴望而不可及的热切关怀、温柔以及……爱意。
那是一种乔鲁诺无法理解的、没有缘由莫名其妙却又疯狂过头的爱意,无论遭遇多少次打击和冷落也无法扑灭半分。
这一点总是奇妙地令人安心而又……厌恶。
他试图想要靠近Siri,同时也无法克制地在远离Siri,如同远离过去那个寻求母亲关注的自己。
7:59,手机设置的闹铃准时响起,门却没被人敲响。
Siri没有来,门外甚至连一辆轿车经过停下的声音都听不到。
乔鲁诺开始有些焦躁,他按掉了闹铃,翻看了手机的通讯界面,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从那个午夜Siri狼狈万分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质问那份礼物的去向并离开后,周日整整一天到现在她都没再联络过他。
——生气了吗?
——这一次……应该是生气了。
可是小狗又能气多久呢?每一次她不过是虚张声势地摆摆架子,要不了几分钟只需要他轻声呼唤她,就又会高高兴兴不计前嫌地跑过来撒娇。
8点整的时候Siri没有出现,8点05时总会出现,8点05时没有出现,那么至少8点10时她会出现……
眨眼半个小时过去了,现在时间是8:30。
乔鲁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强行镇定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没关系。
Siri破天荒地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
但没有关系,因为扔掉礼物的人是他,所以只要她能在接下来的5分钟内及时赶过来敲响那扇该死的门,他就保证今天一整天都不会生她的气——
窗外这时传来了车辆驶入的引擎声,紧跟着是一个利落凶狠的急刹车停在了乔鲁诺的家门口,然后一切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脚步声,门铃也没有响起。
乔鲁诺终于松了一口气。
Siri还是来接他了,那问题就不大,她没有走过来敲门,一定是还在做心理建设如何面对扔了她礼物的心上人。
乔鲁诺要做的,不过就是趁着门被人敲响前的这个短暂空隙思考出一个不失教父颜面的解释——他的视线落到了一边沙发上摆放着的毛绒瓢虫抱枕,立刻就打消了前一秒的主意。
“Gold……Gold Experience!!”
金色带着小翅膀的可爱替身【黄金体验】倏地出现,手忙脚乱地一拳挥向那个可爱但又不怎么实用的瓢虫抱枕,眨眼间就使用能力将其变成了一大捧新鲜娇艳带着露水的玫瑰花。
乔鲁诺再抓起一旁的报纸,门外此时已经传来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一股脑用报纸简单包起了那一大捧漂亮的红玫瑰,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也走向了那扇门。
他并不需要向Siri解释什么,只要将这捧临时找来可能稍显敷衍的花束递给她就足够了。
他送花给她,送的还是红色的玫瑰……
会不会太直接了?万一她高兴过头了又表现出那副蠢呼呼的样子导致自己没忍住凶她了该怎么办——
来不及思考更多了,门已经被敲响了!
还从没主动表示过的乔鲁诺.乔巴那阁下视死如归地打开了门,一横心将手中的玫瑰花束摔在了门外那人的脸上。
只见雷欧.阿帕基铁青着一张脸,嘴唇气得发紫,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吼起来:
——“……乔鲁诺!你他妈这是在干嘛?!”
☆☆☆
我摸进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路过教父办公室门口的时停留了那么一小下,最终还是没去敲门。
每当我说服自己鼓足勇气迈步朝那扇门靠近的时候,心底总会有个声音无情地提醒自己:
……乔鲁诺把我送给他的礼物扔掉了。
我应该难过的,不知是不是替身使用过度的后遗症,浑身连同大脑一起变得懒散而无力,我眼下只是困惑:
乔鲁诺明明亲口说了他喜欢我送的礼物,为什么后来却又把它扔掉了呢?
……扔掉了又怎么样,他或许是之后突然又不喜欢这份礼物了,怕伤我的心才没告诉我。
他有什么错?
如果他没有丢掉这份礼物,如果我没能及时赶到,后果才更不堪设想。我应该庆幸和高兴乔鲁诺扔掉了礼物。
他是正确的,他做的事不会有错——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别再为他找借口了……
正在我脑海中两股思绪互相争执不下的空档,有人从背后轻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是米斯达:
“嗨!Siri?你干嘛站在这里?找乔鲁诺吗?”
“……不是……没有……”
我心虚地后退两步,说实话我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去面对教父。
米斯达看不出我内心的挣扎,他大大咧咧地揪着我的衣领子就去推门:“你来得正好,乔鲁诺在等你呢!”
☆☆☆
我发誓,我迟早找个最艰险最困难最遥远的派出任务把米斯达的名字给报上去。
不负责任的南意枪手把我提进了乔鲁诺的办公室后就甩手扔下我跑了。独留我一个人背扒着门板瑟瑟发抖地看着办公桌后罕见放下手头工作抬头看过来的金发小教父。
他看我,我看他,他再看我,我吞咽口水,他再再看我……我腿软了。
“乔鲁诺,你找我、找我,有事吗?”
“你今早……”金发少年碧翠色的眼眸闪闪烁烁,阴晴不定,幽幽望过来,莫名带着一丝怨恨,然后委屈地开口问:
“你今早为什么没来接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辩解:
“……我车坏了,你忘了吗?撞在你家门口……送修了,得至少一个礼拜。”
“哦……”乔鲁诺若有所思,缓和了表情。
“但我提前拜托米斯达去接你了,怎么他没去吗?”我抓住机会成功拉踩一把米斯达。
“……………………………………”乔鲁诺的脸色又阴沉下去,好像生气了。
我原本打算就这样逃走了,可小教父起身坐到了沙发上,还示意我过去。无奈我扭捏了片刻,不自在地坐到了距离他半米多的一旁。
乔鲁诺靠过来一点,距离被被缩短到了二十公分左右后,他开口了:
“关于礼物……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我下意识地僵硬笑起来:“我怎么会怪你呢,你一定是察觉到了礼物不对劲,才把它扔掉的,对吧?”
他没回答,露出犹豫的神色,然后伸出手,缓缓地牵住了我的手。
我浑身一震,僵在了那里。
“Siri,”
金发少年用那蛊惑人心的温柔语调念出了我的名字,然后再次朝我试探般地靠近了——先前从未有过——距离一直近到我能数清他卷翘根根分明的浅色睫毛,近到他绿色湿润的眼中瞳孔每一次细微的收缩都能尽收眼底,这位如画中走出仙子般的美人狡黠地用一种惹人怜爱却又高贵的态度向我询问:
“今天……我的甜点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漂亮那么清澈,是绿色的,又好像闪着丝丝缕缕的细碎金色,顷刻间就晃得人神志不清。
他这是在撒娇吗?是在示弱吗?这……这真的是我能够享有的待遇吗?
我产生了自我怀疑,并对此刻发生的情形感受到了一种虚幻不真实而又隐藏着危险的安逸。
他还在靠近,额前微微凌乱的柔软发梢就要蹭过我的眉眼,他怎么能够离我这么近?现在只消伸出手,就能捧住我心爱的恩底弥翁那张漂亮的脸庞。
在脆弱的意志即将被分崩瓦解的前一秒,萨奇老爹的脸闪现过脑海,于是我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道:
“没有了。”
“……?”
“今天……没有甜点。”
“没有吗……”
乔鲁诺叹息,微微低下头,他仍旧靠得很近,几乎就要埋在我的颈窝里,语气变得委屈且沮丧。
我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乔鲁诺绿色的眼睛和萨奇老爹暗沉的眼眸还在不断交替,我压抑着胸口的烦躁,最终泄了气认输般妥协:
“明天……明天吧,明天我一定会买。”
得到了允诺的金发小教父顿时又露出了他闪耀夺目的甜美笑容。
他笑得那么温柔且虚幻地美丽,刺得我眼睛没由来地疼痛,不自觉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松开我的手,轻柔小心地抚住了我的脸庞:
“Siri,我……”
“啊……啊啾!啊啾!啊啾!”我冷不丁地开始疯狂打喷嚏。
“?……???你感冒了?”
“好像不是……啊啾!”
我拼命推开面前的人,捏住鼻子止不住地泛眼泪:
“乔鲁诺,你身上……是不是有股玫瑰花的味道。”
“……怎么了?”
“我对玫瑰花、……啊啾!……过敏……”
“…………………………………………………………………………”
就在金发小教父的脸色不知为何暗沉下来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救命般打断了四下怪异的氛围。
进屋的人是布加拉提,他用略带诧异的目光审视着沙发上坐着我和教父,很快恢复了冷静,直入主题地通知:
“医院刚才来消息了,参与爆//炸事件的几个主谋全部抢救无效,确认死亡。雷石还在根据组织关系网追查剩余牵连的相关人员,如果没有人证能够证明元老干部暗杀教父的阴谋,辛西梨会以内斗为罪名被驱逐出组织。”
我起身想安慰布加拉提说没关系,爆//炸现场的碎片收集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等待检验结果,再不济也可以从首饰工匠那里着手调查,乔鲁诺的教父地位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动摇,万不得已我也甘愿背负所有的罪名。
还没等我开口,布加拉提忽然转身面向了我。
男人的蓝眼波澜不惊,沉寂得犹如深夜中失去风浪的海:
“辛西梨。”
“?”
“你的养父,他也死了。”
布加拉提说。
☆☆☆
我原本并不想去医院,但也无法再在教父办公室待下去,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跟着布加拉提走了。
老爹的尸体早就被抬走了,他应该死得很痛苦,在被【末日】殃及体温骤降的情况下,他会昏迷,血压下降,虚脱无力,甚至产生幻觉。
布加拉提一定有话想说,他始终跟在我身边没能找到时机开口,就这样看着我在护士台签署最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
护士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就是芙罗拉吗?”
我握笔的手僵了一下,摇头。
“这样啊,”护士叹了口气,不知是否真情实感地惋惜:“患者死前一直在喊这个名字呢。”
离开医院时早就过了下班的点,我将租来的车停在了医院外需要步行十分钟左右的街道旁,我让布加拉提等我把车开过来,他却还是一言不发犹如沉默的幽灵般跟着我。
我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无形的压迫,停下脚步,在道路中央直视向那双蓝色的悲伤的眼睛,打破了沉默:
“说吧,你这次又有什么想说教的?”
出乎人意料的,布加拉提回答:
“我很抱歉。”
“?”
我这才发现,那双深邃的蓝眼中透露出来的不是责备和失望,而是真诚的歉意和……愧疚?
布加拉提:“我很抱歉,辛西梨,你是对的。我并不知道你和你的养父之间的过去,我不该指责你。”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
我们长久的沉默,路过的行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傻站在路当中对视的我们,无人停下脚步,就这样我们在来往的人群中博弈般对视了很久。
“芙罗拉,”
我看着那双眼睛,那双被人们称作可以接纳包容一切痛苦并还之以温柔治愈一切的蓝眼睛,妥协地坦白道:
“那场火灾里,本该活下来的人不是辛西梨,而是芙罗拉。”
☆☆☆
萨奇过去的姓名在全意大利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所有黑手党都巴不得拉拢的人物,五十五岁时就金盆洗手,带着老婆隐居在了那不勒斯,大概是过往作恶多端,为了弥补良心,他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孤儿院。
只可惜他隐姓埋名过了没几年安稳日子,还是被找到了。不少家族都想要请他再度出山协助自己,遭到他的一一拒绝,有那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帮派唯恐他被敌对势力挖走,又或者是出于被拒绝的报复,一把火烧了孤儿院。
萨奇的老婆和那些可怜的孩子全都死在了火中。
只有我活了下来。
“芙罗拉,她是所有孩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她就是那种人们常说的‘天使一样的孩子’,没有人不喜欢她,乖巧柔弱,听话懂事,惹人怜爱。我敢肯定,她是我们之中老爹最喜欢最偏爱的那个。”
我一边回忆一边慢吞吞地试图挑重点说:
“火灾那一天,老爹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烧死了,只有我和芙罗拉还活着。”
“……”
布加拉提皱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
我艰难地在他的注视下,不断地深呼吸,竭尽全力平稳地说下去:
“火势很大,老爹不愧是加入过hei帮的人,他很果断,反应迅速,抢在救火队之前把自己浇透了,抱着一床湿被子就冲了进来。”
我突然痛苦极了,因为火灾那一天的场景这一刻全部重现在了眼前。
我原来一刻都没有忘记过那些记忆,它们全部深深地……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里,随时等待着被我召唤,就如现在。
我记得的,老爹看到只有我和芙罗拉还活着的时候,眼里的神情,我无法描述……烟雾很浓,到处都是火,烧掉人滚烫。我以为老爹会先救芙罗拉……
但他喊了我的名字,毫不犹豫地一把用被子把我裹了起来,等他再回头去救芙罗拉的时候,就都晚了。
我从小坏事干尽,砸人玻璃窗户,小偷小摸,甚至敢骗街头混混的钱。街坊邻里都嘲讽地说我有做hei帮的天赋,我骄傲地把原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老爹,当即被他狠狠扇了一耳光。
从那以后我知道了,老爹不喜欢hei帮,老爹也不喜欢我。
可他救了我。
因为他老了,比起柔弱的芙罗拉,我才能更好地成为他复仇的利刃,杀死那些夺走他爱人生命的混蛋恶种。
“布加拉提,你明白了吗?”
我擦掉泪水,抬头认真地看向面前一言不发沉默听完整个故事的黑发男人,坚定不移地说:
“老爹只教我杀人,只教我怎么活下去。他没教过我什么是【爱】,我受到的教育就是【有足够的价值才能活下去】。所以我不在乎乔鲁诺怎么想,只要我有【价值】,他就会需要我,我就能把他绑在我身边……我就是这样卑鄙无耻的人,所以我并不需要你的说教亦或者是同情。”
布加拉提倒是没有说教,也没有同情我,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饿了吗?”
“什么?!”
我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认真掏心窝子的话全部白说了。
好死不死的是,肚子回应了布加拉提的问题,发出响亮的一声“咕噜噜噜噜——”。
我好尴尬,还在拼命想找法子挽回点颜面时,有个路过的小女孩推着小推车眼睛放光地停在了我和布加拉提面前。
女孩又瘦又小,一头亚麻色乱糟糟的短发,穿着陈旧整洁的裙子,说话声尖细,快活得像只小鸟儿,对着布加拉提甜甜地笑起来:
“漂亮哥哥,给您的女朋友买个泡芙吧,我亲手做哒。”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得措手不及,不自觉地打量起面前的小女孩,她应该是在勤工俭学又或者是赚零花钱,手推车上摆着一个不算大的纸箱子,纸箱上面用堆着两三个用油膜纸包着的简陋泡芙,做的歪歪扭扭,实在算不上令人有食欲。
可她两眼清澈,笑容乖巧带点腼腆,如果芙罗拉还活着,应该就和她差不多的年纪。
我一阵烦躁,一把掏出口袋里所有能找到的钞票,狠狠塞给了小女孩。
女孩低头一看,顿时慌了:“太多了,姐姐、……女士,你给的太多了。我没有那么多泡芙……”
我恶狠狠地凶她:“我不要你的泡芙,钱是给你的,拿走就是了!”
小女孩吓得泪眼汪汪,布加拉提连忙从自己的口袋里翻找出一张面额适中的纸币,换回了我那一大把钞票和一只泡芙,然后安抚劝走了可怜的小女孩。
我不得已连带那只丑兮兮的泡芙一起接回了自己的钱,然后跟着布加拉提回到了车上。
“你不吃吗?”布加拉提看着我手里的泡芙。
“我不喜欢甜食——”
话音未落,肚子抗议般“咕噜噜噜噜——”疯狂叫了起来。
没办法,我泄恨地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廉价点心,立马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啊……好甜……甜死了……”
辛西梨不喜欢甜食。
……辛西梨真的不喜欢甜食吗?她只是吃不到。
孤儿院的孩子那么多,糖果总是不够分,就算我能抢到一点甜头,老爹无形中落在我身上的严厉目光最终还是让我不得已交出了手中的糖。
——没关系,我又不喜欢甜食。
只要这样满不在乎地说出口,次数多了好像自己也被骗过去了。
眼眶好热,我不舍地拼命咀嚼着早就在嘴里融化的甜奶油,不知所以地呜呜痛哭起来:
“我不喜欢甜的……是因为从来都没人给我吃过甜的东西……哪怕我给乔鲁诺买了那么多次点心,可他连一次都没想过分我吃一口……上次我只是想舔一舔他嘴角的冰淇淋尝尝味道,他就凶我,他凶我呜呜呜……”
我哭得那么可怜,哭到布加拉提突然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走了。
于是我哭得更大声了,现在就连全那不勒斯人民歌颂的布加拉提都受不了我跑开了。
辛西梨,你真的烂透了,无药可救!
我两三口解决掉了那个泡芙,然后开始趴在方向盘上尽情嗷嗷哭,直到有人拼命不断地拍响了车窗。
“辛西梨,”是布加拉提的无奈的声音:“你把车门反锁了,请打开。”
我泪眼朦胧地抬头,然后惊呆了。
只见布加拉提站在车窗外,微微俯身艰难地拍打着车窗。
为什么说艰难,那是因为……他怀里抱着满满的一箱子泡芙。
噢,那不勒斯人民永远是正确的,布加拉提原来没有抛下我,他竟然……他竟然跑回去把所有的泡芙都买回来了!
我再不好意思哭下去,擦掉眼泪打开了车门,看着布加拉提抱着一箱子点心坐回了副驾驶。
“你……你买那么多,我也吃不下的……”
“没关系,”黑发蓝眼的男人好脾气地笑了笑,“你可以带回去放进冰箱,慢慢吃。”
☆☆☆
我是打算把天使布加拉提送回他家的,可是天使本人却说要为了爆//炸事件抓证人加班,我身为事件的中心麻烦的根源,也不好意思回家,于是提出把车开回PASSIONE跟着他一起加班。
车停在了PASSIONE的正门,然后就出事了。
在正门口,黄昏的映照下,那不勒斯另一位金发的天使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屹立在那里,表情暗沉,好像在生气。
等金发天使看到黑发天使从我车上抱着一整箱的泡芙走下来时,露出了真正生气和委屈的表情后,我开始抓着方向盘瑟瑟发抖。
没等布加拉提把车门关上,乔鲁诺就抓着车门低头看向蜷缩在驾驶座上的我疯狂三连问了:
“你不是车送修了吗?你不是说没有甜点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带着过去被老婆质问的PTSD和刻入DNA的反应下意识迅速作答:
“这是租来的车……甜点是布加拉提买给我的……乔鲁诺你为什么还不回去,你在等谁?”
乔鲁诺:“……租来的车不能送我回家吗?”
我:“……可我要和布加拉提加班……”
乔鲁诺:“……你可以先送我,再回来加班。”
我不敢再回嘴了,布加拉提连忙打圆场,让我安心送教父回家。
一直到布加拉提走后,乔鲁诺才板着脸坐上了副驾驶。
……???
不对劲,他什么时候坐过我副驾驶了。
这还没完,关上车门后,金发少年仍然黑着一张漂亮脸蛋,忽地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让布加拉提坐你的副驾驶?”
“布加拉提腿长啊……”
“???……??????你的意思是我的腿不长吗?”
“……我哪里知道长不长,我又没摸过……”
“!?!?!?你摸过布加拉提的腿?”
“???????????我没!!!”
乔鲁诺还是好气,他不看我,也不和我争了,最终放弃道:“算了,快点开车。”
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连忙听话地发动了引擎,谨慎地朝教父家的方向驶去,一直到路程过半,车内气氛缓和了一点,我才小心翼翼地问:
“你今天……今天不是和米斯达约了吃晚饭吗?我都给你们预订好餐厅了,米斯达说吃晚饭会送你回家,所以我才没接你下班……”
副驾驶上的人绿宝石般的眼睛迅速看了我一眼,表情缓和了许多,不算解释地回答:“……他放我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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