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的人在面对自己的作案工具时，总会刻意的回避，这是办案老警察的经验之谈，同犯罪分子总爱回顾事发现场一样，是人类心理的惯性。
“那，小维的人生还有可能变好吗？”叶逢君在心里是怜悯着这个勇敢却也鲁莽的孩子的。
他总是回忆起那个寂静的夜晚在纸上奋笔疾书的男孩儿，回忆起他那会儿看得似懂非懂的绝望文字。
就在叶逢君以为陈湘南不会回答他这个无聊问题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小维的人生，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叶逢君不觉得这是一个敷衍的答案，但他还是不理解。
“他的人生不是一直在低谷吗？这样的人生还能烂到哪里去。”陈湘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样的人怎样走，便都是在向上走。”
想来叶逢君确实不适合这样严肃又沉重的话题，他笑着打哈哈，松松的捏着拳头捶在陈湘南右边肩膀上：“你真是，温暖得不近人情啊。”
对，叶逢君终于找到了用在陈湘南身上的形容词，就是这样自相矛盾的形容，像一具身体里居住了俩个灵魂，一个要向前一个要向后，将人都扯变形了。
而陈湘南也终于在和他的相处中逐渐变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人...
“雨还不停吗？”叶逢君遥遥的望着窗外问，他大概一个时辰前说过等雨停了就回家，但他其实不希望雨停。
陈湘南不回答他，他便继续自说自话：“我没带伞诶，但是这么大的雨即便撑着伞也只能护住我这一颗头颅吧，我的衣服裤子、我的手臂背心应该都会被淋湿...”
陈湘南无奈了，便顺着叶逢君的心意说出了他想要听见的话：“雨不停就在这儿将就一下吧。”
这间房子其实不大，陈湘南孑然一身，租住在这个偏远的小村镇，一室一厅。于是自己便睡在沙发上，床就这样让了出去。
其实俩个男人不会讲究那么多，床也不是多小，够俩人各自占据一方。但他们都有问题要思考，不约而同的将空间留了白，自己仰躺在自己的地方、思考着各自的难题。
叶逢君的难题是这样开始的
——
我害他受了伤，我好内疚，我想他快速的好转于是围着他转。但真的是我害他受伤的吗？可是他腹部的伤口几乎已经痊愈了我依然心甘情愿围着他转...
叶逢君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一时间在这个熟悉也陌生的环境中恍惚了。他深深的吸着空气中熟悉的皂香，意识回笼，无可奈何心里没有答案。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叶逢君砸吧着惺忪的睡眼推开隙掩着的门，陈湘南正立在餐桌旁将帽子扣在脑袋上，正了正帽檐，一回身俩人视线对上。
“还睡吗？”陈湘南问。
叶逢君摇了摇头：“失眠。”
“你和冯祥云的关系很好吗？”陈湘南忽然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叶逢君点了点头，复又摇头：“一般吧，看不过去就想拉一把。”他贼兮兮的一笑，继续道：“不过，天儿喜欢她。”
陈湘南的眼神很深，沉默的时间有些漫长：“冯祥云家出事了。”
闻言，叶逢君的脸上笑容敛去，愁容蔓延上来，他不用开口，问题就写在那双闪烁的眸子里。
“她奶奶没了。”陈湘南简单的给出答案，弯腰拿起沙发上的衬衣递给叶逢君道：“和我一起去躺所里吧。”
叶逢君点着头：“我可以叫天儿过去吗？”
陈湘南闭了一下双眼，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他们见到冯祥云的时候，女孩坐在蓝色的板凳上，双手并合着夹在膝盖之间，眼睛望着苍茫的黑夜。
叶逢君和陈湘南停在远处，齐向天一个人轻轻的走了过去，举起手、又放下，又举起手，拍了拍冯祥云单薄的肩膀。
一直面无表情的女孩儿一瞬间红了眼眶，打开了泪水的阀门，咸湿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了下来，她表情空洞，哑声说：“齐向天，我奶奶死了。”
齐向天蹲了下来，在冯祥云的正对面，正好可以仰视那双悲伤的眼睛，他不断的用双手将那些悲伤的泪痕抹掉。
叶逢君看不得这样的画面，将脸偏向了一边。
陈湘南拍了拍他的手臂，轻轻对他说：“走。”
俩人转身出了等候室，把空间留给疗愈与被疗愈的人。
闪烁个不停的老旧路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挣扎了分秒，终于没再亮起来，叶逢君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他问陈湘南：“你有烟吗？”
陈湘南从裤兜里摸出一包，连带盒子一并甩给他。
橘红的光点亮在指尖，倒映在叶逢君脸颊上的泪珠里，他说：“你的烟不好，怪熏人的。”
陈湘南遍寻全身，找不出一张能把他脸颊上泪滴沾走的纸巾，他想“别哭了，你别哭了，你为什么这么感性。”
叶逢君站在萧条的秋日夜晚，慢悠悠的抽着讨来的烟，他想“我好怕生离死别啊，在被父母抛弃之后真的好怕。”
——
那天他们在派出所的凉亭里坐了很久，后来齐向天去给冯祥云买早饭，陈湘南看案情的进展了，关于冯祥云奶奶身上还有些事情没解开，他们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看起来似乎不是一个老人命定于此，自然而然的消逝。
天亮之后，就只有叶逢君和冯祥云俩人在派出所的凉亭里坐着，秋风有些凉了，那温度吹在人身上正舒服。
人在太悲伤的时候，沉寂过了便是倾诉。所以冯祥云似是自言自语，也像是摆说给叶逢君听。
俩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聊的大多是从前，从前在低矮的小山丘上有人披星戴月的拉起小孙女的手，从前有人问小男孩想不想有个家。
——
“我奶奶以前是去过大城市的人。”冯祥云坐在板凳上晃荡着双腿，继续道：“她早就见过旁人口中说的那些繁华的。”
但外面也不全然如此...
奶奶说，在清寡的地方更容易守住本心。
奶奶在很多年前去过大城市，那时候她没那么苍老，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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