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螺小镇。
以前叫16区农庄。不是棚户区，不是贫民窟，更不是流浪汉老家！
——那些玩意依附着城市生存，而我们的小镇远离城市，自给自足。
被叫小镇，只是因为这些居民执意把这里叫做小镇，至少听起来舒服多了不是吗？
这几年，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罪犯、投机者、被驱逐者、辐射感染者、隐姓埋名之人。
学者、科学家、调查专员、异种清剿队、后启示录传教者。
形形色色的人憋着一口气，想拿下这座废墟上的工业城市——钢芯城。
而绿螺小镇原来作为一个郊外农庄，是通往钢芯市的交通要道的必经之地，又因为某些原因，土地污染程度意外地很低。
十八年前，林小猹的外祖父带着她的母亲，从更远的小镇逃难到这里，与其他的迁徙者在此处定居。
夕阳西下。
忙碌了一天的林小猹，带着她捡到的破烂，回到了绿螺小镇。
“请进行辐射检测。”她在门口等待。
“您的辐射值：12.57（轻度辐射），请将携带放射性物质的衣物进行净化处理。”
林小猹把塑料布斗篷、靴子、面罩摘下来放入分解仪器内。换上一双不知道谁捡回来的塑料凉鞋，啪嗒啪嗒地走去了净水器旁边，简易地冲了一遍澡。
然后服用了科学家发的抗辐射药。
在镇门口清点完“消毒”的战利品后，她拿着一整包零件去了交易中转站。
“小猹！你回来了！我正找你呢！”一个体型修长、清瘦的少年出声，目光紧盯着她不放。
“怎么了？”
“【移动绿洲】又放了一批居住名额，你不是要去异兽清剿队吗？只要申请，一定会通过的！”
移动绿洲，这是那座移动城市的名字。在林小猹的口中，被称作“丑陋大钢块”，它的原身是飞艇酒店，客载量一万，在经过改造后，除了在天空中飞行，还能在地面、海面上降落驻扎迁移，像是一只会飞的异兽大蟑螂。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你上次也说要考虑，这次还考虑，机会不是你什么时候想要就能降临到我们头上的！”少年人的语速急切，说得越来越快。
“陆桓，你可以自己去报名。”林小猹用手握住光脑，径直越过他，“我要回家了。”
林小猹边走边思考，上次移动绿洲放名额，大概还是一年前的事情。能有新名额，一定是有人死了。当然，这个年头，死亡不稀奇，死亡在地面是常见的事情，就像呼吸一样每时每刻都会发生。
但是在天上就不一定了。
绿洲开放名额，那座飞艇，一年内，又有多少人死了？
曾经，世界上99％的资源掌握在1％的富豪手中，因为1％的资源就能够养活剩下99％的人。这就是天境市与那些巨头公司。
战争爆发，富豪权贵们，尖端的科学家们，高级机器人们，所有璀璨珍贵的文明与历史，1％带着99％离开了这片异化的土地，留下的人在钢铁空壳中苦苦挣扎求生。
这是从绿洲上来的一位老师教授过的历史知识，她和蔼而包容，向他们传达守望相助的理念。
林小猹打开院子的大门，然后上锁。
眼神低垂，然后很快调整好状态，转过身。
“妈妈？我回来了——今天我在外面捡了一包超级大的金属零件~我已经吃过了，我给你留了饭，你可以多吃一点。”
她把早上分配的蘑菇干和窝窝头拿出来。
这其实是她明天的口粮。
“好孩子，去看看你外公。”林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放下手中正在缝补的旧衣服，揉了揉她的头。
林小猹进了里屋，林母用过晚饭，开始处理垃圾分拣的活计。
家里门口堆着几大麻袋的废品，都是拾荒队白天捡回来后，经过辐射净化仪净化后的物品。
绿螺小镇的成年男人基本都呆过拾荒队，依靠一层塑料袋防护接触未净化的废品，捡回来。而小镇的女人负责把这些东西分类，然后搬去移动城市外派队驻扎的回收站兑换食物、种子、技术装置。
如果每户人家家中不能派出人手参与外出一线拾荒，那么，就算此后的分拣中，得到某些能补贴家用的废品，也不好私藏使用。
而在外出的拾荒队中，同为队员，有那么一些默认的好处，检测站会让你留下一些东西。
这是林小猹加入拾荒队，成为拾荒队唯一一个女孩的原因。
但“年轻女孩不要去拾荒”，这是废土的共识。
六年前，一批学者加入了小镇，才给大家规范普及了这些知识，后面才有了镇子里分工合作流水线的雏形。其中一位学者在小镇学校曾兼任过教师，她警告小猹，长期接触一线辐射物会严重破坏女性的生育能力，镇子里宥妈的孩子就是一个长角的畸形儿。
至于男性的生育能力？
谁会选拾荒者男性的基因孕育后代。
林小猹至今捡到过最好的东西就是她的光脑，是林母从她自己捡的一麻袋垃圾中认出来的。在绿洲，光脑是成员标配，而整个小镇能用得起私人光脑的，不超过十个数。她自己捡，才能顺理成章地保留了一手使用权。
*
晚间，一个女孩敲响了林家破烂的铁皮大门。
“来了。”林母放下手中的垃圾，前去开门，“是阿莱啊，你来找我们家小猹玩吗？”
名叫阿莱的女孩扭捏得开口，“林阿姨，你和小猹说移动绿洲的事情了吗？”
林母：“还没有，我也在想办法。小猹不是重读了一年嘛，绿洲去年就没过她的档案。”
阿莱：“邱老师给我写了推荐信，我要去移动城市了。”
林母：“恭喜你啊，如果你想和她聊聊的话，她在内间，你直接去找她就好了。”
她喊到：“小猹，阿莱找你。”
阿莱迈步进了内间，木地板嘎吱嘎吱得响。
她有些害怕这个内间，她以前来过一次，这是小猹的外祖父住的房间。
她的眼睛往里一瞧，瞥见小猹外公那张死气沉沉的斑纹脸，佝偻的身影，下意识想要忽略他。他是一个可怕的老年人，是从爆炸中逃出来的人，他的手上挂着一层溃烂的皮肤。
“小、小猹，我有事和你说……”
卧室里的女孩给老人倒上水，走到房前。
阿莱指了指大门，暗示出去说。
两人在屋子外安静得散步，阿莱缓缓开口：“小猹，我的报告审批通过了，能去移动城市了。”
林小猹很意外，“恭喜你啊，不过你才十三，为什么……”
绿洲给外来人口限制的年龄范围是十四岁到十八岁。去年大批量招过一次人，再往前追溯是三年前。
“我遇到了喜欢的人。他住在绿洲上，他说我们可以成为伴侣。而且，他能够保护我。”
“厉害啊你。”林小猹笑着回应，小镇没有新鲜事，她都不知道阿莱什么时候认识的人，她还想听她说更多八卦。
“小猹，你考虑过婚事吗？”
“饭都吃不饱，还讨论这个。”
“绿洲里虽然没有太多种植田，但是三餐总是能保证的……”
“你真的应该去跟着去绿洲，不知道多少人会喜欢你。”阿莱看着眼前的姑娘，突然小声说道。
林小猹想起直播间众人说她是地底挖出来的难民，及时打断：“停止吹捧我啊。”
“哪里有吹捧，就光说我们认识的几个，有不少偷偷喜欢你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胡扯，你倒是说有谁，看我不把他抓过来揍一顿。”她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阿莱卡壳了，“那个、首、首先，陆桓肯定喜欢你！不然，他去年为什么不去移动绿洲？他就是专门等你的！”
“然后，小龙也很喜欢你，天天帮你跑腿，还帮你给邱老师请假。”
阿莱连续说了好几个名字，基本都是拾荒队呆过的同伴。
小猹翻了个白眼，“我明白了，你是来给陆桓当说客的。”
“陆桓有什么不好的，你讨厌他吗？你难道不想去移动绿洲吗？”
没人不想过上安稳的好生活。
林小猹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你了解过异种清剿队吗？”
“什么？”她迷茫道。
“我提交了入队申请。就当做我要为了人类更好的明天作战吧。哈哈。”
林小猹说了一句谎话。
这个理由被她用来忽悠过陆恒，自然也能用来忽悠阿莱。
实际上，她连异种清剿队的宣传说明都没在光脑上复制一份。
这一周以来，绿洲成员频繁来到小镇外交，用各种方式宣讲，希望更多的人参与拾荒，主旨还是宣传这个成立不久的异种清剿队。
她觉得绿洲的风格变化有些大，之前他们一直倡导稳步重建。而现在，连内城的辐射指数都还没能准确测出来，就组建了这样一支敢死队。
扯远了，说回准入条件。
加入绿洲和加入异种清剿队的难度，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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