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许久都没有动静,重生而来的新婚男女各怀心思。
待到婆子提醒,房门才“吱呀”一声,李湛进屋。
硕大的“囍”字前是一对燃烧的龙凤烛,在某一瞬间,李湛望着满室大红,不禁生出几分恍惚。
想到前生躺在病榻上的枯败容颜,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朝喜帐走去。
映入眼帘的女郎端坐在床沿,一袭绿袍,钿钗满头,手持纨扇遮面,看不清面容。
李湛清楚的记得前世余薇不高兴,让他作诗十二首,才把却扇礼应付了过去。
讨个媳妇儿可真不容易!
他忍不住侧头偷瞄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妇,殊不知一扇之隔,余薇也在用余光瞥那个男人。
夫妻二人隔着扇面偷窥对方,一个想确认十六岁的新娘是否康健;一个则想确认二十岁的新郎是不是装着二十九岁的灵魂。
洞房礼规矩不少,为了却扇,李湛硬是作了十二首夸赞新妇的却扇诗才把余薇手中的纨扇哄下。
浓妆艳抹敛去了女郎平时的温婉,银盘脸饱满且富有光泽。
秀气的柳叶眉,杏眼秋水无尘,鼻头微翘,桃腮檀口,处处透着少女娇憨。
看到那张生机勃勃的脸,李湛压制着心底的欢喜。
余薇忽地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李湛心虚地回避了她的视线。
当时余薇并未瞧出端倪,只觉眼前的男人仪表风流,比她病入膏肓时更具有侵略攻击性。
方才的十二首却扇诗跟前世无异,她不想露出马脚,决定兢兢业业走前世剧情。
新婚夫妇男左女右坐帐,经过撒帐仪式后,夫妇才行同牢礼。
二人由婆子引着行至食案前,净手后,男女东西对坐,要共食一牲,同牢礼方成。
而后便是合卺礼。
系上同心结的匏瓜一分为二盛酒,夫妇各饮一卺,意示夫妻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饮酒时李湛鬼使神差瞥了余薇一眼,不承想她也在偷窥,二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同时别开。
余薇心中藏着事,自顾把匏瓜拉了过去。李湛不慎脱手,差点打翻了匏瓜中的酒水。
两人一时应付得手忙脚乱。
幸亏旁边的婆子提醒,二人才勉强行完合卺礼。
接下来是结发。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夫妻二人都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待到所有礼成,仆妇们陆续离去,喜房里只剩下两人枯坐,气氛不免尴尬。
李湛想打破僵局,不料余薇从枕下取出利剪,麻利地抵到了白皙的颈脖上。
李湛被唬住了。
余薇厉声道:“请殿下自重。”
李湛盯着她没有说话。
余薇露出悲愤神情,恨声道:“我与周家原本定了亲,是殿下棒打鸳鸯将我强娶进府,京中那么多贵女,殿下何故与我余三娘过不去?”
李湛缓缓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冷静道:“三娘息怒,娶你进门,自是心悦你。”
余薇一丝不苟背前世台词,“余家不过五品官衔,高攀不起亲王府,与殿下匹配的理应是世家贵女,还请殿下放三娘一马。”
李湛垂眸,知道她性情刚烈,以前他曾去夺过她手中的剪子,结果被扎了,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对他充满着仇恨。
而这份敌意贯穿了整整九年婚姻。
望着那张怨恨脸庞,李湛选择后退去了耳房。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余薇才稍稍放下心来。
上一世她与周闵秀确实算得上情投意合,余家与周家私交甚笃,两家知根知底,这桩婚老小都满意。
哪承想李湛半道截胡,起因是在一场春日宴上对她一见钟情。
余薇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她只觉李湛脑子被驴踢了。
论起身份背景,天子脚下随便一块板砖砸下去都是当官儿的,更何况余家不过五品官衔。
论起品貌,比她貌美的女郎多着去了,更别提才气名声。
她没甚才气,唯一的嗜好便是懂医理,喜读医书,通晓妇症诊治,其余的琴棋书画女红无一拿得出手。
李湛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京中贵女都道她余三娘走了大运,稀里糊涂得来亲王抬举。
自然,李湛也曾被朝中文官弹劾过。
可那又怎么样呢,太后偏疼幺儿,圣人架不住软磨,只能委屈余周两家。
如今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余薇对情爱再无心思。她也无法改变嫁作他人妇的事实,但想到与李湛的九年磕碰,顿时便头疼起来。
上一世她把自己内耗到油尽灯枯,难道重生后,还要继续走以前的路吗?
答案自然是拒绝的。
余薇摘下发髻上的钿钗,把身上的首饰一一取下放到妆奁里,心中盘算着要如何重走这条路。
瞥见娘家陪嫁来的嫁妆礼簿,她随手拿起翻了翻。
记得当时李湛出手极其阔绰,给余家下的聘礼好像有八十六抬。后来那些聘礼充作嫁妆原封不动返还,且还添了不少,凑成一百二十八抬入府。
礼簿上登记的物什有金银,田产房宅,还有商铺和仆从。想想上辈子嫁妆都没花完就死了,好像有点亏?
这么一想,余薇忽然悟了,要死也得花光了嫁妆才死。
之前在灵堂里靠香火供养,现在得了肉身,只觉饥肠辘辘,她看向门口,唤道:“丁香。”
丁香进屋来,余薇道:“我饿了,去给我备些吃食。”
丁香愣了愣,小声试探问:“殿下呢?”
余薇指了指耳房那边,知道王府里的仆人并不待见她这位五品官家娘子,机灵道:“你就跟婆子说,是殿下饿了要进食。”
隔壁李湛竖起耳朵偷听主仆说话。
耳房狭小,原是仆人守夜住的地方,他却窝囊龟缩在这里度过新婚夜,传出去了委实不像话。
李湛无语地坐到床沿,转念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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