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着他们?
陆昭悚然而惊,下意识看向穆铮,却见穆铮调转了马头望着身后。
陆昭握紧了马缰,回头望着,果然瞧见个影子。
一人策马而来。他面色悠闲,马儿步子也慢,哒哒的马蹄声中,那人笑着上前:“非礼勿听,非礼勿扰。”
“二位私语窃窃,弟虽不肖,然安敢近前?”
说话间,那人已到了身前不远处。
来人网巾道袍,白净面皮、没留胡须,他身形颇为消瘦,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陆昭渐渐皱起了眉头——这人眉目间瞧着很是熟悉啊。
又想起方才自己同穆铮谈了许久,好在声音颇低,这人应该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内容,方才松了口气:“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人言语不多,但一听就知道读过书;陆昭在穆铮身边待了好久,陡然遇见个读书人,心中自然而然地多了几分亲近。
“免贵,鄙人姓李,木子李,单名一个乔字。”
李乔策马到了两人身前。他勒住马缰,也不下马,只朝着两人拱手:“方才在茶馆中,愚弟听闻二位要去城中找王杰王将军。”
“余虽不才,也有此意,想与二位结伴而行。”
“不想出去片刻,再回来时,就不见了二位的踪影。”
“幸而有缘,能让小弟再见二位。”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陆昭不由皱起眉头。
方才在茶馆中,这人就盯上了自己两人吗?
他又是何意?
正想着,穆铮已然开口:“我姓赵,叫做赵青,小妹自然也姓赵。”
“李公子想要同我们兄妹结伴而行,按理说,我不该拒绝。”
“可方才那老伯的话,李公子也听见了;我再怎样,也不能拿小妹做赌注。”
“我们兄妹不想去找王将军了,李公子要去,还是独自一人前去的好。”
“小妹,咱们走。”
陆昭应了一声,总算想起来李乔长得像谁了——
像她一位堂弟,一样的眉目疏朗、一样的唇色粉嫩。
只是她那堂弟是这辈人里最好看的,尤其是那双杏眼,瞧得女孩子都羡慕,生生说那眼睛生在他脸上是白糟蹋了;这位李乔李公子一双盈盈的桃花眼,人又开朗,她那堂弟却爱害羞,所以陆昭一时间没看出来。
李乔像堂弟,陆昭自先对他生了几分好感;又想起穆铮进城有事情要做,便笑着望向穆铮:“阿兄还有事情要做,我怎么能耽误了阿兄的大事?”
“既然这位李公子也要进城,咱们与他同行就是。阿兄觉得呢?”
“姊姊大义,”李乔抢先开口。他笑道:“姊姊都发了话,赵兄,咱们这便走吧?”
穆铮调转马头:“走吧。”
于是三人同行。一路上李乔绘声绘色地说个不停,几番逗得陆昭发笑;穆铮却一路沉默不语,直到进了城,穆铮又要同李乔分开,李乔却笑着黏了上来:“赵兄,我也是头一回独自出门。赵兄娴于世务,还请赵兄多多提携。”
穆铮张口就是拒绝:“我们兄妹同行,如今天色黑了,实在不好同李公子一起。”
“阿兄,”陆昭忙叫住穆铮:“李公子的伯父就是李瑛李先生。李先生慷慨解囊,捐粮救灾,咱们和他一起又有什么不好?”
“……”穆铮只得应了:“就听小妹的意思。”
李乔又是一阵谢。
等三人找到客栈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好在客栈中还有房间,三人各自要了一间房屋,穆铮又要小厮把饭菜端进各自屋中去吃,陆昭却要穆铮和她一起吃。
两人一同进了屋子,陆昭小心地关好门窗,方才坐到餐桌前正色道:“李家在站队。”
陆昭答应与李乔同行,一半是因着他与堂弟有几分相似,一半是因为他姓李。
这地方,又姓李,陆昭顿时就想到了李瑛,一路上半是说笑半是套话,把李乔的身份年龄套了个彻底。
李乔也是十八岁,但比陆昭小两个月;他是个秀才,却单独一人前来,恐怕连穆铮的身份都猜出来了。
“就这件事?”穆铮失笑,夹了一块鸡腿给她:“快些吃吧,我知道这事。”
陆昭也不多说,拿起筷子送了鸡腿到口中。
这几天她也琢磨出来了,穆铮这人心思很深,先前他问自己该怎么做,未必是不知道,而是给自己设套,看自己是不是真心归顺于穆铮。
陆昭便乖乖地扮演谋士的角色。不管穆铮问不问,她先把事情给说了,免得以后穆铮怪她没有提醒自己,再找她的事。
当然,陆昭还有个目的:她想借着公务之名,去找几位认识的叔叔,好和她一起逃命。
乱世里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子,实在不敢一个人跑来跑去。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陆昭好不容易吃完了碗中的鸡腿,忽然发现桌上也没个盛放骨头的碟子,只好暂时将鸡腿骨头留在碗中。她抬头问:“倘若王杰当真抢掠民女,将军要怎样处罚他?”
“就像多年前那样,斩首示众?”
陆昭听说过穆铮不少的事迹。
几年前穆铮叔叔战死,穆铮就接过了大旗。他年纪轻,自然没多少人服气。
穆铮也不气恼,每日里和属下同吃同住,每次打仗都身先士卒,在叔叔亲信的帮助下渐渐站稳了脚跟,还立下了三条约定。
第一条是令行禁止,第二条是不准欺辱百姓,第三条是不准抢掠民女。
他属下原本半信半疑,直到又一回,穆铮一块儿长大的好友抢了个官家小姐,才回去就把人扛进了屋里,想着好好犒劳犒劳自己,结果被人告到了穆铮面前。
穆铮大怒,当即将人绑了带进大帐里处置。
起初那人还没觉得有什么,见穆铮不言不语地红着眼,方才害怕了,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
都是一起打仗的兄弟,帐内其余人也慌了,乌泱泱一群人跪下给那人求情,说他虽然犯了军法,但毕竟在打仗时立了大功,又是多年的好兄弟,请穆铮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小惩大诫,打他一顿军棍也就是了。
穆铮总算开了口。他一张嘴就流下眼泪来,问那人想吃些什么,还说兄弟一场,他不能让兄弟饿着走。
帐内众人痛声求情,那人也惊住不言不语,穆铮蹲跪着抱住了他,问他还有什么愿望。
那人流着泪大笑起来。他要了条烤羊腿、一坛子女儿红,还说自己活了二十年,这辈子都没尝过羊肉的滋味,死前高低都要尝尝羊肉到底有多好吃。
穆铮说好,自己出钱让人弄了头烤全羊出来,又亲自将对方扶起来、解开绳子替他揉着手腕,和对方吃了一夜的酒,次日正午将他斩首示众。
此后穆铮帐下,再也没有出过□□女子的事情。
穆铮沉默着停下了筷子。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瞒你——王杰是后来才投奔我来的,他跟我,也就一年多的时间。”
“他带着几百号人来投我,我杀他,恐怕很不好。”
说着穆铮又夹了一块鸡肉给陆昭,陆昭忙端碗避过他:“将军自己吃吧,我吃就自己夹。”
这客栈不大,能端上来的菜食餐具都很普通。两人吃饭,也不过是两碗白米饭、一盘炒萝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盆鸡汤。
没有盘子,没有筷托,就连公筷都没有。
方才穆铮给她夹菜时,一则自己没反应过来,二则他还没有吃东西,陆昭也就忍了;这回他吃饭吃到一半,陆昭一见他筷子过来,立刻就端起了碗。
脑中也琢磨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王杰带着兵马来投穆铮,穆铮要是杀了他,王杰手里的兵马会不会闹事先不说,只说以后,哪里还有人敢来投他?
陆昭忍不住微微叹息。
早年父亲也时常叹息,明明看不惯很多人,可写奏疏时,也不得不为他们遮掩;她曾义愤填膺,父亲苦笑着将她抱到膝头,说做事难啊,有些时候,总有许多的苦衷。
“这事确实是难,”陆昭慢慢地将利弊告诉穆铮:“将军进城,百姓箪食壶浆迎接将军,就是因为将军肯为他们做主,能不让他们受贪官劣绅的欺辱。”
“倘若将军手下的人做了恶事却不受处罚,百姓们——”
“我心里有数。”穆铮打断了陆昭的话:“先吃饭吧。”
“明天咱们出去一趟,我让人将你送回到林靖身边。”
“啊?”陆昭大吃一惊:“要……送我回去?”
“嗯。”穆铮索性放下了碗筷。他肃然道:“王杰到底好色,你生的好看,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陆昭震惊的却不是这个。她皱眉问:“送我回去?咱们不是两个人出来?”
“城里确实有几个熟人。”穆铮便笑了:“我总不能做个瞎子。”
说着将那盆鸡肉汤往陆昭那边推了推:“你瘦了很多,多吃些。”
陆昭说好,随便捡了块鸡肉吃着,内心却越发谨慎。
穆铮在城里留了眼线。
或者说,这眼线一早就埋下了,为了监视王杰。
穆铮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城府深沉。
陆昭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饭,又叫了热水过来,原本想好好洗个澡,听了穆铮那番话,却也不敢再洗了,只草草洗了洗就歇下了。
陆昭次日醒的很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外头还黑着,就又睡了过去;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见个女子的声音:“姑娘醒了吗?”
这声音好陌生,陆昭懵懵地想了老半天,总算明白这人是谁了——
客栈里的小厮。掌柜的一家老小都在客栈里做事,这人是掌柜的女儿,昨天晚上还送了热水过来。
陆昭说醒了,一面捂嘴打着哈欠,一面起身穿衣,开门才发现是穆铮让她过来传话的。
陆昭立刻精神了,迅速收拾干净去找穆铮。
“送你回去的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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