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寒风凛冽,天上乌云翻滚如铅,王府屋檐上的冰溜子足有一尺多长。
陆昭垂手站在台阶上,静静望着院门口的护卫。
三天前,她被农民军捉到了,蒙着头被送了过来,摘了头套才发现房屋高大华丽,还有两个丫头照顾她。
陆昭惊魂未定,想方设法地套话,才知道这里是秦王府,自打西安府被农民军攻占之后,这里就被农民军当成了公署。
见她害怕,那俩丫头好心地安慰她,说穆铮穆将军不近女色,绝对不会强迫她。
陆昭便更害怕了。
她知道穆铮,是陕西境内有名的农民军头目之一;他二十出头,但身经百战,为人生活简朴,又不近女色,是农民军头目里风评最好的那个;就连陆昭身为陕西巡抚的父亲,都神色复杂地夸过穆铮好几次。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她父亲早年没少追缴农民军,还总是身先士卒地亲自提刀砍人,光穆铮就被父亲追杀了三四回。
有这桩仇恨在,陆昭当然不敢留在穆铮眼皮子底下,唯恐哪天她身份曝光,被穆铮砍了祭旗。
也因此,发现自己能出屋门后,陆昭就一门心思地盯着院门口,想着摸清门口护卫的换班规律,好找机会逃出去。
门口护卫人影晃动,陆昭终于露出了笑容——
是了,护卫共有四人,每一个时辰换两人,确保时时刻刻都有四个精神充沛的壮汉在外头守着。
可陆昭面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外头进来了一个年轻男人。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这么冷的天,怎么在外头站着?”
陆昭不敢置信地盯着对方,忍不住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他发髻简单,没戴网巾,只用了一支木簪;身上穿着蓝色箭衣,脚上蹬着双长筒皂靴,浑身上下每一件贵重的物件儿。
再看人,他剑眉星目,个高肩宽,手脚也长,皮肤倒是黑了点,可瞧着很是正派稳重。
论长相、论穿着,都和传说中的穆铮一模一样。
陆昭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穆铮已经到了她身前:“姑娘怎么不说话?”
“有吗?”陆昭回国神来,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估计是风太大,没听见……将军来这里做什么?”
风声呼啸而过,穆铮倒也没抓着不放,只是朝着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外头风大,咱们进去说。”
屋子里的炉火烧得很旺,烘得屋子里暖洋洋的,陆昭身上渐渐出了细汗。
外头没出太阳,屋子里自然很暗;穆铮亲自点了蜡烛,又坐到了陆昭身前,终于说出来此行的目的:“姑娘很怕我?”
“回来的路上逃了三回,现在又……”
穆铮笑着说了句玩笑话:“咱们又没有仇,姑娘怎么这么怕我?”
陆昭抬眼望着穆铮,心中暗暗叫苦。
两人当然有仇。
要是以前,陆昭当然不怕穆铮。
她是宜兴陆氏的子嗣,是陕西巡抚的女儿,怎么能为了活命讨好叛军?
能活活,不能活了,一头撞死在墙上,也算没有辜负宜兴陆氏的美名。
可陆昭现在不能死。
上个月咸嘉皇帝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陆渊收到消息后也殉了国,临死前隐瞒消息,送一双儿女回了老家,结果半道上遇见了农民军,陆昭和弟弟失散了。
父亲洁身自好,只有陆昭和弟弟两个孩子,陆昭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和弟弟,免得父亲身后无人祭拜。
这会儿见穆铮半真半假地诈她,陆昭反倒是落落大方地回望着他:“将军……真的是大名鼎鼎的穆铮穆将军吗?”
穆铮失笑:“如假包换。”
“不对,”陆昭眉头紧锁:“穆将军与麾下士兵同吃同住,又军纪严明,从不准他们抢掠百姓、奸/淫民女。听说,因为这事,穆将军还处决了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我……我毕竟是个女儿家,乱世里的女儿家要是被男人抢走了,会有什么结局,将军也知道。”
“他们说是将军的下属,我更加不信;直到来了这里,安安全全地过了三天,我才相信了三分……”
“不知道将军命人捉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穆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中已然确定了她就是陆渊的女儿。
先前属下禀报,说好像抓到了陆渊的女儿,他半信半疑;可刚刚进了院子,穆铮就信了五分。
原因无它,实在是父女俩长得太像了。
陆渊是宜兴人,他眉目疏朗,一副雪白的皮肉,多年征战也没怎么晒黑;这姑娘和陆渊一模一样,先前她站在台阶上,穆铮远远地望着她,只觉得她脸白的像玉,走进后才发现,她五官也和陆渊一模一样。
何况两人独处,他没套出这姑娘的身世,这姑娘反倒来问他的意图了。
他确实不准底下人劫掠百姓、欺压民女,但他手底下到底握着几万兵马,这姑娘一点不怕他,不仅落落大方地望着他,还来套他的话……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里头养出来的。
“这是一场误会,”穆铮声音里带着几分歉疚:“底下人认错了人,误以为姑娘是故人之女,给姑娘带来了麻烦,对不住。”
“这样吧,姑娘说出自己是谁,我送姑娘些银两,让人把姑娘送到家人身边,姑娘觉得如何?”
陆昭心惊肉跳,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穆铮还是想知道她是谁。
陆昭放下茶杯苦笑起来。别说她不可能让穆铮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她说出来了,她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人。
先前她同弟弟失散,自己也不知道弟弟在哪里,只想着回到宜兴,让叔叔们帮忙寻找弟弟;在回到宜兴之前,她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想着陆昭放下了茶杯。她垂着头声音哽咽:“我……我不知道。”
“我是家生子,父亲为了保护老爷没了;老爷可怜我,就让我给少爷做侧室。”
“后来少爷成了婚,新夫人不喜欢我;这回老爷一家逃难,就没有带我……”
说着低声抽泣起来。
“太过分了!”穆铮一掌拍在桌子上,直震得茶盏都跳动起来;他起身走到陆昭身前:“姑娘只管在这住着……那欺负咱们穷人的混蛋是谁?姑娘说出来,我一定替你报仇!”
陆昭停住了抽泣,恨恨地咬了咬牙。
陆昭生得高挑,又自小读书认字,一看就知道家里不缺钱,说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别说穆铮了,她自己都不信。
她想了又想,给自己捏了个大户人家奴婢的假身份,没想到穆铮这么难缠,一再地试探她!
陆昭无法,只得抬起头望着穆铮,盈满泪水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感激:“真、真的?”
“他、他姓罗,在此地做布政使……”
“是他啊,”穆铮先是错愕,又义愤填膺地咬牙:“姑娘嫁给了他哪个儿子?”
“二公子,”陆昭低头:“二公子前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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