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一点没错。”
林湛如侧过头,一双含情目顿失神采,恹恹地投向水滨。
“我自是不如你。”
……
独属于一叶孤舟的寂寞,蔓延到船首、船舷,然后是船尾,沁入坐在船舱内的二人身上。
陈亦章感到身体更冷了三分。
“喂!”
不妨用滚烫的话语浇醒眼前人吧。
“好像有人第一次见面说要保护我来着,怎么听了半句数落,就囫囵认下了?”
陈亦章感到热气上腾,话如刀锋般刺向林湛如。
“好歹是当朝武官,怎的连个招式也躲不过?”
扁舟逐浪,陈亦章的质问震得船身微微摇晃。
眼前的少年仰卧着,阖上眼睑,颇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躺平摆烂感。
“是我不想躲吗?”
林湛如垂眸浅叹一声,似是在自嘲,又含无可奈何之意。
“第一次见面,就下那么重的手,看来姑娘是巴不得我快点去见阎王。”
如果林湛如早早弃武从文,他必然挨不过陈亦章六个时辰的定身。
估计大婚当晚就能出殡。
“是你自己武艺不精,还好意思说我?”
陈亦章蹙眉,攥紧拳头,言语近乎蔑视。
话既出口,她恍然察觉,好像不应该对有伤在身的人说这样的话。
林湛如的脸色是被泼墨浸染一般的黑。
陈亦章感到他的嘴唇在黑暗里动了动。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感恩二位出手相救,敢问名姓为何?”船夫粗粝的手探进船舱。
“陈亦章。亦,也的意思。”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立早章。”
芳菲菲其弥章。
“好俊俏!倒不像是寻常姑娘家那些娇娇弱弱,花玉瑶环的名字。”
“也不是这个理。单看名姓,看不出一个人的品行好坏、秉性坚毅与否,古有谢瑶环、上官婉儿作宰,穆桂英挂帅,李香君血溅桃花扇,还是不要以名取人吧。”
陈亦章笑道。
“哈哈哈,姑娘还真是见多识广。”
船夫接着问:“旁边那位小哥呢?”
“林湛如。湛,湛蓝的湛;如,如是我闻。”
“好好好,二位到底是书香人家出身,取的名字就是讲究。”船夫乐呵呵拍手,有意为他们捧场解围。
陈亦章回以一抹浅笑。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不论别的,林公子的名字确实雅致。”
她勾起如艳阳一般的笑脸,抬眸看向身旁的林湛如。
她以为他会随声应和几句。
林湛如很不客气地侧过头去,根本不在意她讨好的微笑。
他拖着负伤的身子,往船舱的另一侧挪动,直接缩到舱内一隅。
连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拉开了好几尺。
空气冷得要把船舷撕裂。
若不是身上带伤,陈亦章毫不怀疑林湛如会直接跳江。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
“别碰我。”
进客栈里屋后的第一句话,林湛如沉下脸色,肩背绑着绷带,绕过桌案,冷冷地迈步坐到屋内的一侧。
和陈亦章离得很远。
陈亦章:?
说好的温润如玉温驯贵公子呢?
“公子伤在后背,需要人帮忙上药。”郎中的话回响在耳际。
陈亦章使尽浑身解数把林湛如的肩膀裹成了粽子,郎中为林湛如重新上药还颇费了一番力气。
临走时,陈亦章顺手接过药膏,耳边传来郎中语重心长的嘱咐:“麻烦小姐了。”
林湛如垂下温顺的眼眸,亦步亦趋,跟在陈亦章身后,似乎把身家性命一并交托到她手上。
踏进屋内,他却刻意撇开目光,抚着疼痛的肩背,独自坐于凳上。
空留陈亦章呆立在原地,撕开药膏封条,不知所措。
林湛如的视线没有多做停留,旋即背过身去。
他有意拒她于千里之外。
他不想让她再一次看到他的狼狈。
一时间二人无言。
借着抖动的烛火,陈亦章静默地端详着林湛如。
少年的发冠凌乱,眼神失色,垂下几缕纷乱的青丝,苍白的嘴唇,脸颊近乎没有血色。
失了少年意气,像是被雨打风吹的残花败柳。
感觉,他很丑。
林湛如宛若一尊石砌的雕塑,沉沦在阴影里。
狭小的客房,但两人距离似乎有半壁洞庭湖那么大。
半晌,陈亦章捕捉到林湛如看向她的一瞬。
一双暗淡的双眸,拂去明媚色泽,空留踌躇与怀疑。
是充满拒绝的眼神。
很显然,林湛如不想与她共处一室。
似乎她一路上的所思所想皆是自我臆想。
她对他的好感,只是她顾影自怜、自导自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荒唐闹剧。
陈亦章看着自己手里拎着的药膏,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觉得自己一路上对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好感和滤镜很可笑。
“外敷药放在这里,你自己弄吧!”攥紧手中封袋,陈亦章拧得指腹生疼。
“弄不好,死了也别怪我!”
不太像是自己往常的声音,响彻整间居室。
“啪”的一声,药膏砸在桌上,比郭靖当年在全真教门前石碑上的那一拍还重许多。
震得林湛如怔了怔,松散的手指不由得一屈,扣住木桌的边缘。
陈亦章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去。
“咳咳!”
林湛如眼眶布满血丝,慌乱地扶着桌缘,追着陈亦章的背影,一只脚踏出门框。
背影愈行愈远,直到他难以触及。
沉吟片刻,他最终没有走出这间居室。
……
空气终于松泛开来。
夜已沉,街上偶有脚步声响动,红男绿女的衣襟肩头,溢满苍乡的栀子花味儿。
溪水之上,栀子花雨沾衣欲湿。
陈亦章拾取身上的白玉瓣,从背囊里掏出绿珠的累丝金凤钗,连同花瓣一起,投入苍乡的溪流。
白瓣簇拥着褪色的金钗,随溪流远去,没了踪影。
冰凉触及手背。
陈亦章低头拂拭,方觉眼眶湿润,眼角有泪。
明明没有受伤,为何想要哭泣呢。
“姑娘!”
背后传来女子的叫声,明显是上了年纪。
陈亦章慌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红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姑娘,你哭了。”
伸来的是一双结满厚茧的手。
眉眼很温柔,应该在有间山庄的人群里见过。
应该还带着孩子。
眼前如母亲一般年纪的女子,变出一方手帕,为她拭泪。
“我们都听老许说了,感谢姑娘大恩大德,救了我们这些穷苦人。”
“我与我家相公在客栈打杂,这些你暂且收下。”
东西不沉,但可能是这一家人的为数不多的部分积蓄。
陈亦章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这如何使得!”
奈何俞朝百姓的客套功力实在深厚,她若不收下,怕是要捱到天明也走不了。
推脱不过,只好暂接下这份陌生人的善意。
“对了,与你同来的那位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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