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宋甜听见外头一声猪叫。
不是宫里养的那几头,是野的。
她猛地站起身,火钳往灶边一扔,冲出棚屋。风正大,吹得纱帐啪啪响,她顺着田垄跑,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沟里——红薯地全毁了。
泥巴翻得到处都是,藤蔓扯断了,土被拱得乱七八糟,几头野猪正撅着屁股往坡下跑,尾巴一甩一甩的。
她抄起火把追出去半里地,边跑边从袖兜里掏出一包辣椒粉,撒在地边。
“滚!都给我滚!”她吼得嗓子冒烟。
野猪受惊,哼唧几声窜进林子。她喘着回来,蹲在田头,扒拉出一块被啃过的红薯,灰土沾着根须,她也不管,咔嚓咬一口,又面又甜,可她嚼得像在咬仇人骨头。
这可是她带着六个丫头,一锹一锹翻出来的地。
辣椒番茄刚收完一茬,红薯是头回试种,说好熟了第一个给太子留。结果前脚刚热锅,后脚就被拱了。
她把半块红薯塞回土里,拍实,像埋个阵亡的兵。
胤礽批完折子抬头,天都黑透了,东宫太监小声回话:“宋典座……还没回。”
他皱眉:“不是说今晚有火锅?”
“是有,可……野猪进了地,她追出去就没回来。”
胤礽腾地站起,连外袍都懒得穿,抄起榻上那条厚棉被就往身上裹,太监拦不住,他一脚踹开宫门,翻墙就走。
宫墙高,他落地时崴了脚,疼得吸气,但没停。
一路摸黑往西岭坡走,田埂窄,藤蔓缠脚,他摔了两跤,袍子刮破,脸上蹭了灰。
远远看见一点火光,在田头晃着。
他走过去,火堆快灭了,宋甜蜷在边上,袖子卷到肘,鞋裂了口,手里捏着块冷红薯,正啃。
她抬头见他,一愣:“你怎么来了?”
胤礽看着她满手泥、嘴角沾土的样子,喉咙发紧。他把棉被抖开,往她身上一披:“甜甜,孤给你当长工吧。”
宋甜差点被红薯噎住:“你说啥?”
“孤说,”他盘腿坐下,把被子往她那边扯了扯,“从今儿起,你管饭,孤管地。修篱、赶猪、挑粪,随你使唤。”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出声:“你这手,拿过笔,拿过剑,可没拿过锄头吧?”
“孤能学。”他语气平常,像在说今天该批哪份折子。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两人挤在一条被子里,肩膀挨着肩膀,谁也没再说话。
风冷,吹得火堆只剩一点红心。宋甜想挪开,胤礽不动:“别动。孤不准你病。”
她哼了声:“你当你是皇上?管天管地还管人感冒?”
“孤不管天,”他望着天上星星,“但管你。”
她没接话,低头抠手上的泥。胤礽忽然笑了声:“你晓得吗?孤七岁那年,也被野猪追过。”
宋甜抬头。
“不是围场,是在冷宫后山。”他声音低下去,“母妃病了,三天没吃东西,就想喝口薯粥。我没钱买,只能去挖野薯。”
他顿了顿:“那天雨大,土松,我刚刨两下,一头母猪带着崽子冲出来,追了我半座山。我摔进沟里,腿断了,爬了三天才被人发现。”
宋甜听得手一抖。
“从那以后,”他扯了扯嘴角,“孤见红薯就反胃。御膳房端上来,闻着味儿就想吐。”
她愣住:“那你……之前吃我做的红薯饼,还连要三块?”
“难吃。”他瞥她一眼,“但孤忍着吃了。”
宋甜气得想踹他,又听他低声说:“可这次不一样。这地是你种的,火是你烧的,猪是你赶的。孤不知道为啥,就想来。”
他望着那片翻毁的田,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孤这辈子,被人护着,也护过人。可从来没为谁,翻过一锹土。”
宋甜没说话,默默把手里那块红薯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块塞进他手里。
胤礽一怔。
“吃。”她说,“这回不是野薯,是咱种的。甜的。”
他盯着那半块红薯,良久,慢慢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没吐。
“嗯。”他点头,“是甜的。”
天快亮了,风小了,火堆只剩炭灰。宋甜撑不住,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咚”一下歪在他肩上。
胤礽僵住,动也不敢动。
她头发里夹着草叶,脸上有泥印,呼吸均匀,睡得像个吃饱了的猫。他伸手,轻轻把那片草叶摘下来,攥在手心。
“孤不想回宫了。”他低声说。
宋甜迷迷糊糊嗯了声:“那就不回……咱种红薯,养猪,开个小饭馆。”
“孤不会杀猪。”
“我来。”
“孤不会算账。”
“我记。”
“孤……不会招客。”
“你站门口,穿得人模人样,自然有姑娘来吃饭。”
胤礽笑了下:“那孤得穿干净点。”
“你现成有身破袍子,凑合吧。”
他没接话,望着那片被毁的红薯地,晨光一点点照上来,泥垄泛着湿气,断藤耷拉着,可土还在。
“明日,”他说,“孤带人来修篱,种荆棘。”
“种高点,”宋甜嘟囔,“再有野猪,让它卡住脖子。”
“好。”
“还得挖沟。”
“挖深点。”
“再养条狗。”
“孤给你捉一头狼来。”
她哼了声:“狼能看地?你当它是太监?”
胤礽笑出声,肩头一抖,她脑袋晃了晃,没醒,反而往他怀里蹭了蹭。
他低头看着她,手慢慢抬起来,又不敢落下去,最后轻轻搭在她肩上,像护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远处传来鸡叫,天边发白。几个丫头打着哈欠从棚屋出来,看见田头那条被子裹着两个人,火堆快灭,男的僵着身子不敢动,女的睡得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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