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一瞬间昌灵立刻睁开了眼睛。她急忙接起来电话放到耳边，嗓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你好？”
“是我。”易阁的声音隔在万水千山的浓雾之外，听起来低沉又陌生。
“嗯，下车了吗，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吧？”昌灵揉揉眼睛，问：“一会儿先去医院还是先回家？”
“还好，我吵醒你了吧，雁山天亮了吗？”
昌灵瞄了一眼窗外，说：“快了，没那么黑了。”
“好，你继续睡会儿吧，这里打电话不方便，我也得去忙了。”
“那，你注意安全。”
很短的一通电话。
昌灵盯着屏幕缓缓变暗，九个按键莫名在她眼前打晃，兴许是时间太早她还没彻底清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她的肩膀上，昌灵才蓦然想起来，西乡的日出时间会比雁山晚许多，分隔两地的人没办法同一时间欣赏同一轮日出。
就像此时温暖阳光无法照耀在易阁身上一样。
这里距离西乡确实太远了。
她叹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一点点沮丧。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上班，大家的心都有些浮躁。旁边的同事嗓门大，人又热心，探过头来问昌灵：“怎么没听你提过，过年回不回老家？”
“不回。”昌灵说。
“那就跟你对象，你们两个人过？”
昌灵留了个心眼没回答，反问：“你呢姐，你家在哪里过年？”
“今年轮到我家里了，你姐夫昨天就雇好了车，准备回老家把老头、老太太接过来。”同事一提起这件事话头就止不住，抱怨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们来。伺候吃喝都是小事，我家那房子，那么小，对吧？一下子塞进来两个老人，那是人贴人转个身都费劲。而且人家来都来了，你还不好立马赶走的，起码要过了正月十五，想想就要累死了。”
昌灵尝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感觉确实不太美妙。等以后她和易阁结了婚，也要把他的父母接过来一起过年吗？
想到这，昌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同志们，一会下班大家转个道，往办公楼底下走一走啊。”有人拍了拍车间大门朗声喊道。
“干嘛？要发福利啊？”
“是啊，这不是东西来晚了，来不及分到各个车间里了。大家自己去楼底下登记领取吧，辛苦大家啊！”
领东西的队伍在楼底下拐了好几个弯还看不到头，甚至半天都没挪动几步。昌灵等得不耐烦，可又觉得是白给的米和面，不能不要。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啊？冷死了。”身后的同事忍不住跺跺脚。
昌灵探头往前看了一眼：“估计还得一个小时吧。”
“天哪。”同事感叹道：“那我还是打电话让我老公做饭吧，等我回去他们都得饿死了。”
“……你家每天都是你做饭吗？”
“差不多吧。”同事说，“你姐夫工作又忙又累，回家都懒得动一下。而且人家赚得多嘛，家里都靠他，像咱们厂里这点工资哪里够花，所以只能他赚钱我做饭咯。”
“……”昌灵点点头。
“但你们这些小年轻肯定跟我们不一样吧？没有房贷，也不用带孩子。”
昌灵沉吟片刻：“都是一天三顿饭，没什么不一样的。”
“哎哎哎动了，往前走走。”
万幸的是，队伍没真排一个小时。隔壁车间的小杨师傅恰好负责搬米面，看见她们二话没说就给昌灵和同事一起登记上了。
同事美滋滋提着自己的，昌灵那份则在小杨师傅手里，她抿了抿嘴：“我自己拿吧，你不是还要继续发吗，就不耽误你了。”
“不耽误！”小杨师傅认真地说：“这些太沉了，会勒手的，你对象来了吗？我帮你送到厂子门口。”
“呃……”
“哎小杨。”同事闻言当即打趣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姐皮糙肉厚不怕勒呗？”
小杨：“姐，我说昌灵呢，没说你。”
“真是一根筋。”同事无奈地摇摇头，说：“我走西门啊，明年见！”
昌灵跟她挥了挥手：“路上小心啊。”
“我们也走吧。”小杨师傅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严肃道：“这些真的很沉的。”
昌灵每次见他这副认真呆板的模样都想笑，怎么会真的有人能一直保持真诚和清澈，似乎从来都不会计较得失。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呀？”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久了。
“嗯？”小杨师傅眨了几下眼睛，半晌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看你开心我也跟着开心。”
“但你对我这么好，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回报？这些小事不需要回报。”
“那你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吗，你付出了，但什么都没得到。”
“谁说我没得到。”小杨师傅说，“你开心我就开心，所以我得到了快乐。”
昌灵不理解：“这就够了吗？”
“当然！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事，随手帮一把而已，不值一提，你别放在心上。”
“……”
过了良久，小杨师傅才犹豫着问道：“你对象，他现在还打你吗？”
！
昌灵眼珠动了动，片刻后说：“没打架，之前是有点误会。”
“那就好。”小杨师傅如释重负，“我一直都想跟你说，不要委屈自己，要跟能让你开心的人在一起。
“好了！”小杨师傅晃晃手里的米面，“我送你到门口吧！”
**
昌灵再三保证她男朋友马上就到这才把小杨师傅劝了回去，看着对方的背影，昌灵不禁喃喃感慨道：“还真是一根筋啊。”
二十斤米面勒手吗？答案是有一点。但不影响她能一路拎回家里。
“小昌，放假啦？”路边卖水果的阿婆跟她打招呼道。
“是，您还不收摊吗？”
“马上就走啦，刚卖完。”
昌灵笑着点点头。
回到家里，她骤然松手任由米面垂直下落，砸在脚边。昌灵懒得扶，拍开灯鞋也没换，径直走向沙发。
现在躺下的角度跟她刚搬过来的时候是一样的。她已经有了‘家’，有了易阁，有了体面的工作，昌灵想，可为什么她此刻的孤独感还是和从前如出一辙？
只要她不说话，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一丝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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