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宁王府后院,穿过一段长廊,顺着小渠往上走,便是兰圃。上任王爷惯会享受,专门建了一座以兰草为主的小院,院内植满各色珍稀兰草,清幽雅致。
可现如今的王爷并不爱这些,清丽的兰圃自给秦先生住后,按照他老人家的习惯,拔去多余的杂草,栽种各种草药,兰圃之名已亡,现如今只是个挂着“兰”之名的药圃罢了。
院内侧厅,秦先生静心替王爷诊脉,他病发得出奇,走得也出乎意料,怕是出了其他的毛病。
“奇怪。”秦先生诊了半天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疑惑道,“你除了心率略快,与之前无异,怎的会突然发病,难道你冬巡这些天没杀尽兴?”
东宁王严阙低眸不语,他也说不清那时是怎么想的,到现在还理不清。
站在他们身旁的护卫展庭云忧心王爷,回忆起刚才的景象,同秦先生道:“王爷回府后本是想先沐浴调息,正吩咐人卸甲,不成想突然发作,径直朝后院去。”
秦先生颦眉问:“是他要去,不是你们引过去的?”
“我们要引,自是朝您这边来呀。”
“那倒是奇了。”秦先生低头沉思。他一生专研毒,来王府已近十年,就是为了医治他身上的怪病,他虽然肯定他中的是毒,却查不出是什么毒来,这些年换了几副药方,也只是缓和痛楚,无法根治。
据他的观察这毒能扰乱人的心智,发作时间不定,却有迹可循,若是中毒者心神不济、忧思过重反倒发作频繁,以往冬巡过后毒症都会缓和许多,起码一个月不会有什么动静。
“算了。”秦先生懒得深想,他这病要是坐着能想到医治的法子,自己也不至于在这里待十年,“趁此机会试试新的药方吧。”
秦先生起身去一旁的柜子里拿出配好的药来,随手放了个药包在桌上,“这一副外敷,不是说沐浴吗,正好用上。”又拿出一个小瓷瓶,“这个内服,每天一粒,明天开始服用,有问题再找我。”
全程严阙都低头不语,像是没听见一样。站在一旁的展庭云有心提醒,又怕自己多嘴,惹得主子不开心。
秦先生本就不耐烦,见着他这样更是不会客气,拍了下桌子,严阙总算抬眼看向他,示意他有话快说。
秦先生板着张脸,心说要不是看在他是个王爷,早动手了,“您要是没事就请回吧,大晚上的把我拉出去白跑一趟就算了,还赖着不走,怎么?想好了要帮我试药了!”
秦先生老早就打着他的主意了,这一身奇毒自己治不好也就算了,之后治疗时用来缓解毒性的毒药都被他体内的毒素消解,那可不是上好的试药人。可惜呀,人家是个有身份的,不能随便下药。
虽说秦先生心里有遗憾,但他在王府可是处处优待有加,光想想平时他的态度就够他老死个千百回了,谁敢对着王爷发脾气?整个王府唯二能这般不客气的教训王爷的,秦老先生便是其中一个。
谁让人家有本事,是专门请来给王爷看病的,虽说这些年病情不见起色,可老先生在这边也不是白待的,光是五年前城西发瘟疫,他老人家短短半个月便控制了疫情,硬是没给它扩散的时间,就足够成为王府的座上宾了。
所以严阙对他说的话并没有还嘴,语气仍是淡漠,却对他还是添了几分敬意的,“您没有白跑一趟。”
“什么?”秦先生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您也注意到了。在我发病时,能从我手里活下来的,可没几个。”严阙平淡地陈述着这些年来一直发生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或许残忍,对他而言却是习以为常。发病时全无意识,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杀光自己能看到的所有活物。
秦先生挑眉,问:“你是说,我该拿他来试药?”
“不行!”严阙下意识地反对道,一对如蛇般阴戾的瞳孔射向秦先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收回眼神,恢复平日里的淡漠,“还得多观察一下。”
“也是。”秦先生没发觉不对劲,点头同意了,“有时间带过来我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好。”严阙口头是答应了,至于什么时候,怎么个看法,自是往后再提,“便不打扰您了。”
说完他起身朝外走去,展庭云细心地拿上药包和瓷瓶,才跟上王爷,一路缀在他身后走到浴房。
仆役们早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只是里头泡的药是原来那副,还得倒掉重新换上秦先生新配的药方。
严阙淡定地脱下外衣,踏进被各色药材浸染得黑中带紫的热水里面,长长地喟叹一声,阖眼沉思。
水汽袅袅,和着苦而腥的药材味飘入严阙的鼻腔,刺激他的思想。为什么没有杀了他?或许是对视的眼神太无畏,或许是抚摸的小手太温柔……他下不去狠心——这怎么可能?
严阙双手紧紧抓住浴桶边,睁开眼,看着烛台上的灯火晃了晃,对着空气说:“查到了?”
身后闪现一个黑衣人,笔挺着身子,头朝王爷那处低下,答:“今夜值班的是厨房做事的夏安,有人看到起火前厨房的管事曾朝那边走去,起火后慌张地跑回。”
“夏安。”严阙偏过头望他,“哪个?”
“就是……晚上您抱着的那个。”王爷既然问了,当然是说他听了能知晓的说法,虽然这个说法有点调侃的意味。“还未捉来,只着人盯着在。”停顿几秒,好似揣测到主子的意思,补充说,“夏安在房里,约摸睡着了,至于那管事,被叫过去查点厨房烧毁的物件。”
“压过来。”
暗卫朝王爷躬身告退,还未离去,王爷又改嘴道,“那个夏安明早再叫到前厅审问。”
“是。”暗卫偷瞄王爷一眼,见没有反悔的意思,才开门走出去,和门边站岗的展庭云对视一眼。
展庭云扭动五官,向他表达:说了什么?
身为暗卫的齐墨抬头看了看天,摇摇头,闪身离开了。
展庭云也抬头望天,摇摇头,所以意思是上面的事,咱们别管吗?偏头望了眼房门,王爷平时泡个一刻钟就起来了,今儿个怎么快小半个时辰了,还不起来。
王爷心,海底针,底下人,摸不清。
等天微明,王府的老管家便听从吩咐去后边叫夏安过来。严阙则坐在前厅,托腮望着门口,底下跪趴着早早被拖过来的厨房管事。
那人全然没了昨晚上的嚣张样,老实跪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地,要不是规矩不允许,他多想五体投地,表达自己的敬佩之心。
天大亮,太阳爬上屋檐,像鱼鳞甲一般排列的雪缓缓融化,顺着瓦檐滴落。付昶安一路上听着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心里倒是不慌张,偶尔还敢抬眸瞄一眼前头带路的老管家。
在前厅待着的人就没那么大的勇气,严阙仿若实质的低气压,吓得众人低垂着头,没胆子抬起来。
就在严阙等得想拔刀砍了下面那不顺眼的东西,老管家总算是姗姗来迟,缀在他身后的付昶安也踏门而入,抬眸瞄了眼上座的男人,两人正好视线对上,像是商量好一般同时撇开了。
老管家站在中间,拱手道:“王爷,夏安带到了。”说完便退到左边,不挡着王爷的视线。
付昶安站在厨房管事的边上,低头瞥了眼微微颤抖的管事,又抬头和男人对视一眼,才记起自己的身份来,赶忙学着旁边抖似筛糠的管事,跪趴在地上。
“抬头。”上座的严阙轻声道,在这空旷的大厅里清晰地传达给底下跪着的人。
下边的两人都抬起头,只是付昶安胆子大直接对上男人的眼,管事仍低眸不敢看。
“继续趴着。”严阙扫了眼管事,眼神凌厉。
那管事赶紧跪趴着,极尽虔诚,幸亏他没抬眼看王爷,要不然还得吓尿了。
付昶安则镇定自若地跪在地上,眼睛还敢往左右乱瞟,名字他都不知道,但脸认得几个除了男人,还有昨晚拉着个老先生过来的那个年轻男子,和低眉顺眼地站在边上的老管事。他抬眼瞟了眼屋顶,上头好像还有个人。
展庭云心叹这小仆役不知是大胆,还是太无知,居然毫无惧意,不过想想他昨晚的动作,就不像是个胆小的。不过抬头看屋顶?他也瞟了眼上头,该不会感受到暗卫了吧。心下一笑,绝不可能,要不然他就不是大胆,而是身份有鬼。
严阙抿唇,不太高兴,“起来。”
付昶安听话地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看向男人。厨房管事也站起来,又被严阙的眼神一扫,慌张地跪下,心里直哆嗦,别是王爷发现了他做的那些混账事。
“昨晚是你在厨房当值。”上座的男人终于说起正事来。
付昶安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落寞的呼口气,点点头。
严阙总算是觉察出不对劲来,之前只当他不懂规矩,没想到是不能言。他偏头看向管家,“之前府上没见过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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