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寂静良久，大家好似约好了一样低头喝粥，只有师父和三师兄在啃着窝窝头。小白和小七都是孩子，用手一小点一小点地撕着窝窝头小口小口地吃，更像是在玩，你一口，我一口。
付昶安则介于两者之间，他杵着筷子不停地搅拌稀粥，像是在玩，又好似在掩藏尴尬。
他抿了口白粥，好像还是烫了些，把碗往桌里推推，抬头看了圈低头的师兄师姐们，“什么是礼物？”
“就……”四师兄知道却不好说，停顿几秒，扭过头，化作一声叹息，“唉——”
“师父！”五师姐放下碗筷，看向师父，“您就真的不管管？”
“管什么？你们说的是什么？”师父迷惑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天边浓云裂开缝隙，放出一丝阳光，照在院子里，照进了堂屋前。
付昶安的粥凉了点，才开始喝。
“嗝～”大师兄已经干完饭打了个饱嗝，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要我说，就该和司黯谈，只要他态度摆出来，还怕那群老头。”
四师兄脸带愠色，言辞激烈，“可你看看他知道的时候那样子，那能是个好态度吗！”
“他不就说了‘知道了’吗？”
“那不就是他的态度，说完就走了，不就是盘算着怎么收礼物吗？”四师兄转头看看当事人，居然还有心情喝粥，想想就气得不行。左司这会的作用体现出来了，拍拍小四的背帮他顺气。
付昶安感受到那仿若实质化的目光，瞧瞧四师兄的神色，就差指着他的脑门说，“你能不能争点气啊！”看得他都不好意思再喝了，缓缓举起手来，“那个，我能问问他当时的表情吗？”
或许是想起白家那晚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惊掉下巴的言论，其他人都沉默了，这该怎么说呢？
左司吞了吞口水，也学着他举手发言，“一直低着头，就低了一点。”他自己演示了一下，“看不清表情。”
“哦。”付昶安点头，又问，“全程就只说了‘知道了’？”
左司认真想了想，“全程没用正眼看人，最后才说‘哦，知道了’，然后直接走了……”拧着眉头，摇了摇头，“不对，他是盯了下那群老头才走的。”
“面无表情？”付昶安继续问，“是不是最后一眼，那嘴角还微微的勾了下。”他拉起左边嘴角，给演示了下，虽说有点狰狞，但意思传达到了。
“好像是的。”
得了左司的回答，他就有判断了，一敲桌子，下了定论，“他肯定在打坏主意。”
其他几位纷纷投来目光，师父不装糊涂了，小白和小七也不装听不懂了，都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五师姐问。
“他能对外人露的表情就那么几个，这个还算比较冷门的表情了，他肯定不高兴，不仅不高兴，还打算报复回去，准备个特大惊喜！”付昶安说得头头是道。
那可不，你对着一张脸万把年，只要不疯，铁定可以把他搞得透透的。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四师兄对司黯的偏见不是一星半点的。
“你们不也是猜测吗？”付昶安扒拉完最后一口稀饭，拿起窝窝头离座，“我吃完了。”
然后撕一点窝窝头，揉成小团子塞嘴里，别说还挺好吃的。
留下的一众人里，小白看哥哥走了拿起窝窝头也跟了上去，小七追着他也跑了。三师兄看他们的鸡蛋都放着没吃，拿着鸡蛋就出去追。
在座的各位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大师兄起身去把门关上，四师兄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下面说什么时候来谈？”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师兄问。
大嫂回答，“应该就是年后，初二宜婚嫁，订婚、领证、结婚都合适，大概率是那天。”
“我们初一就回去准备。”四师兄托着下巴沉思，“现在先把方案做好。”
大嫂应和道：“一会去房里说。”
看着徒弟们这么关心，师父也不好继续摸鱼，“要不我回去镇镇场子？”
几个人眼睛一亮，老头子主动下山可难得啊！
四师兄赶紧把这事给定下了，抢着说，“那可是太好了，您要是出山，整个捉鬼界就没几个辈分比您高的，到时候什么都好说。正好二师兄准备的别墅一直没用，您要去直接入住，都不用带什么，我们几个也可以每天去看看您，过年嘛，就是要在一块。”
五师姐出声应和，“您要是来，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师叔是肯定站在我们这边，清正山那边也不会说些什么，白家态度也很好，几个下来我们安安算是有面子的了。”
师父不着痕迹地瞧了瞧左右的徒弟，个个面上冒光，喜不胜收，他现在要是说不去好像也不成了，只得点头满足他们的期许。
几个人在堂屋里合计着，直到三师兄返回打开门才停嘴，外头的日光从门口缓缓移步到屋内，照进了饭桌上，白色的米粥也打上一层鹅黄的暖光，众人继续低头喝粥，还没凉，温度正好。
整个师门上下保持着一片和睦氛围，一起看了春晚，一起吃了年饭，一齐收拾好东西，关上观里的大门，下山进城去了。
三师兄照顾着师父，一起来到洛城，一来就先去特部转悠了一下，这么大一个老前辈来了，可不得担待着。然后一传十，十传百，鬼界派来谈判的老余也知道了。
老余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拢了拢衣服，检查了一遍材料，这千百年来就没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他心里慌得很。
一到人界，专人过来接引，在楼层里转转悠悠来到地下负三层，在开门前他活动了下肩膀，才正式踏进大门内。
壬组的老朋友，组长是未来王妃大嫂，副组长是哥哥，环视一圈，发现那位老师父没来，倒是白家派人过来了，这个倒也没事，王上说不用太在意。除此之外，只要是有点门头的家族门派都派了人过来，足可见他们对此事的重视。
“各位等候多时，余某真是罪过啊。”老余摆出招牌微笑，缓缓走进来落座。
“您客气了。”大嫂也摆出职业微笑，“毕竟事关重大，就算是多等一下也是值得的。”
老余微微颔首同意，拿起手上的文件放在桌上，一一摆好，就像是买房一样带好一应证件，“这些是我们带来的诚意，都是独属于原白安先生的，一切看他怎么分配。”他一挑手指，文件都飞到四师兄面前，“您是他的师兄，还请代为转交。”
四师兄看着面前的东西，咬咬牙，再看看周围那些人，一个个探头探脑恨不得把脖子伸断，把东西朝他那边推了推，“这些该亲自转交为好。”
“可不是嘛，这不关键时刻，不方便见面。”老余表示无辜，他们王上的想法太难了，要不然也不会只有他出面。
一个代表冒头，笑呵呵道，“都是两情相悦的事，鬼界着实是客气了，我们哪敢说些不好的，在此就先送个祝福。”说着一挥手出现一个盒子。
老余一面笑着，一面收下，嘴上是不带客气的，“你们才是客气啊，我看了一圈，哎呦，都是不常见的大人物。”他环视一周，面上带了点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感觉，“那各位有带什么送我们家王上的？”
他的目光一一略过众人，在座的除了付昶安的大嫂和四师兄，都被他盯了个遍。众人脸上一黑，都想不到他提前就要收礼了，也不知道刚才那个脑抽的家伙为什么要送礼，那么积极干嘛？
看看他们面露难色，老余赶忙说不要紧，先列个礼物单，到时候也不让各位去送，专门有鬼过去拿，嘴里还说着到时婚宴上肯定不能少了各位的位置，得好好招待，至于没送礼的嘛，按照规定也就不好安排了。
在各大家族门派的面前，把礼物拿到明面上说，那就是关乎宗族门面的大事情，谁也不敢往小处说，老余还特贼的说出刚才那位代表送的礼物，价位摆在那，就不能往低了给。至于那位代表给的礼物是否就是他口中所说的珍惜良品，全是老余一张嘴的事儿，他就算说高了，那位好意思说不是的吗，那还不得闭上嘴装哑巴。
从老余进来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他就收获了一张超过两米的礼物单子，签名按印，都是具有法术效益的，谁没兑现，那可不光是丢了脸面，祖坟还得冒黑烟，外加一群恶鬼跑到家门口闹腾。
老余满意的卷起礼物单收到袖子里，拍了拍，笑眯眯道，“既然这样就来商量时间吧，我们特意看过了，正月初七宜婚嫁，要是没有异议我就下去准备了。”
傻眼旁观送礼闹剧的四师兄瞪大了眼，“才五天，准备得来，你当是干嘛呢！”就差一个忍不住拍桌子骂人了。
真当是送礼啊，把他们家孩子看成什么呢？
“来得及，来得及，我们鬼界上下那是从前年三月份就开始准备了，都差不多有一年了，完全没问题，保证去了就是享天人之福。”老余伸手比了个一，那可是婚姻大事，他们王上年前硬是换了套方案，可见对其重视程度，不过这个就不必说了。
四师兄都要被气笑了，一群死鬼在那说让人享天人之福，送他去死吗？
大嫂手掌放在他肩膀上，按住他，朝老余说，“我们家师父惦记孩子都从山上下来了，就想让安安多陪陪，安安他是所有徒弟里唯一一个从嗷嗷待哺的孩子开始跟在师父身边，感情深厚，突然就要远嫁了……还请你们多谅解。”
老余哦了声，表示百分之两百的理解，“那完全没问题的，我们就换个时间，三月三吧，正好王上他们就是在那天相遇相识，意义非凡，那天还是上巳节，也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
可那个不同样是鬼节吗，你们一群鬼，鬼节娶亲，是要干嘛？
“这个……”
大嫂还想在说说，却被老余打断，“那个不好意思，时间到了，我不能在上头待太久，久了出事就不好了，就先下去了。”
起身敬礼，直接夺门而出，看起来像是憋久了要上厕所。
大嫂和四师兄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转向门口，又转回来互相看了眼彼此，这都什么和什么？
等他们把时间告诉给付昶安，他没有一丁点的不适应，反而拿出手机查时间，今年的三月三正好是星期天，他又抬头问五师姐，“师姐，我下学期的课表怎么安排？”
突然问起这来，五师姐愣了下，“这个啊，还没排出来。”
“那可以和教务处说一声周一上午不要排课吗，有课就排到下午。”
“怎么了？”
付昶安说得一本正经，“初三结婚，我初四不一定起得来，太早了就只能请假了。”
五师姐嘴角勾起，尴尬的笑笑，“原来你还想着要去上课啊。”
她有时候真想把师弟的脑壳扒开，看看是个什么构造，都在担心他会不会受欺负，他倒好一点忧虑都没有。
五师姐摸着小心脏一直担心到了三月初二，那之前是风平浪静，付昶安按部就班的上课养娃，顺便和师父唠嗑。师父他老人家因为别墅住不惯跑到学校来，挤在师叔屋里，没事就和他讨论学术问题，然后就是跑过来蹭徒弟家的饭。
正好结婚前一天，晴空万里，天气已经回温，保持在二十度以上不下来，付昶安趁着周六把被子抱到阳台去晒。
抬起头，阳光略微刺眼，他伸手在眼前遮了片阴影，深吸一口气，暖暖的味道，要不给孩子们做香草泡芙吧。
刚想转身去准备材料，天就黑了，是那种突然间阴云密布的黑，天气预报没说下雨啊？
他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没看到报道说下雨，反而听到学校广播在叫，“各部门请注意，现有大批恶鬼闯入学校，请在校老师武装防范……”
头一个在学校广播听到这个，要是一般学校怕不是要暗骂一句有病，可他们不是普通学校，是专业的捉鬼院校，那就代表有鬼是真的有鬼。
若有所感的回头，那张消失了两个月的脸站在阳台门边暖暖地笑着。
“不解释解释？”他放心的留下棉被，看来不会下雨了，信步走进客厅里。
司黯跟在他身后道：“这次多带了些东西，开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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