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晚照眉头紧蹙,动了动嘴角,抬眼看杨世宾,“爹说的可是真的?”
杨世宾叹气,虽然心疼女儿,但是若是现在不讲明,让她一直抱有希望,反是害了她。
“知女莫若父,你心里想的什么爹能不知道吗?自打上次我见你有意于他,今日便特意邀请他前来问了一番。那女子应当是随着他一同来的金陵,你在船上没见到?”
杨晚照低头干咳了几声:“女儿没有留意,想是见了也以为是他身边的丫头,想必并不出色。”
“此女是原朝廷兵部侍郎何宗宪的女儿,去年底何宗宪在成都时,被雍贼俘虏后自杀了,他说是何宗宪在临终前将此女交付于他,想必二人是在那时才定下的婚约。”
杨晚照不知是刚刚反应过来还是觉得自己晚了一步可惜,突然咳嗽声加剧,一时间无法直起腰来。
杨世宾搀着杨晚照走到了园路边树荫下的石凳旁边,一个婆子立即拿出了软垫铺在石凳上,扶着杨晚照坐了上去。
杨世宾心疼的捋了捋女儿的后背,示意两个婆子站远一些,莫要妨碍父女俩说话。
待婆子站远,杨世宾才道:“你跟爹说心里话,你是不是非常中意沈猷?”
杨晚照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朝杨世宾点了点头。
杨世宾担忧的问:“非他不可?他可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人,就算是成了,日后也不会事事都听你的。”
杨晚照眼中水汽氤氲,她用锦帕捂着嘴吃力道,“女儿这般身子,自知寿数不永,本是不想嫁人的,可是自打见了他,女儿想着,即使是和他成婚三年……,不,哪怕一年,女儿死了也甘心。自打那日见他出现在家里,女儿这几□□着自己按时吃药,按时休息,就是想着身子能尽快好起来。”
这几日杨晚照的变化杨世宾是看在眼里的,往常她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在床上,对一些女儿家喜爱的胭脂女红并不上心,上次去裁衣裳,还是被他逼着出门的。但是自从她在他寿辰那日见了沈猷,跟着家里的婆子已经去了几趟街上了,心情之巨变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也颇为吃惊。
想必沈猷是她心里一盏触手可及的明灯,他怎么舍得让她心里的这盏灯未亮多时就被无情掐灭呢。
杨世宾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脸蛋,眸光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雾色。他慢慢抚着女儿冰凉的手掌,这手在夏日仍旧是毫无热度,让人心疼。
“晚儿,你且放心,爹自有办法让他娶你。”
“什么办法?他那未婚妻又不会凭空消失?”杨晚照只是随口一说,但这话一经说出口,她也惊讶了。她爹身为一朝首辅,当然有让一个人消失的本事,且能做的滴水不漏,即使沈猷有所怀疑,也能让他找不到真凭实据,但是这样做沈猷就能心系于她吗?
她道:“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此事不能贸然行事,你得容女儿想想,万一他只是受人所托,没办法才应了这桩婚事呢?”
杨世宾看着女儿略显天真的脸叹了口气,女儿比他预想的还要一根筋。以沈猷的性格,若是对那何家女儿不中意,有千百种安置她的法子,没必要受人所托就要娶回家。
“这样吧,爹先找人打听清楚,那何姑娘现在住在哪里,和沈猷关系如何,再做下一步打算,你看可好?”
杨晚照蹙着眉头,有气无力地道了一声好。
……
何明瑟下午去了一趟于府,栾氏躺在床上,见她来,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
栾氏生产以来似是又圆润了一些,脸色看起来不错,应是被照顾的很好。她身旁的小床上,睡着一个胖乎乎,白净的小婴儿,何明瑟刚到的时候,小婴儿正在吮吸着嘴,在梦里时不时的扯嘴角笑两下,也不知有什么开心事。
栾氏慈爱的看着小婴儿:“他长得像我还是像他爹?”
何明瑟坐在床边端详小婴儿,这孩子跟栾氏一样,看着就让人莫名的欢喜。
“还是像嫂子多一些。”
栾氏听了很开心,“我就说像我,他爹非说像他,长大后性子也要像我才好,可别像他爹一般古怪。”
于缙从衙门回来,刚刚推开门就听见栾氏在说他古怪,他往日被讲也习惯了,听见只笑着接言,“又编排我什么呢?我儿子日后不像我像谁!日后他就是于小缙,必定和我一模一样。”
于缙走到小床边低着头看去,小婴儿在梦中对着他挥舞着双手,于缙脸上乐开了花:“小手睡觉也不闲着,喜欢打架,这点倒是不像我,倒有几分像继之,这可不好。”
他俯身看着婴儿对何明瑟道:“你和继之怎么了?刚他和我一道回来,听门子说你在这儿,他就不进来了。”
何明瑟抿着嘴,别看这人这么高的个头,心性却如同小孩一般,在旁人面前也要耍小性子,丝毫不给她留面子。
她叹了一口气:“别理他,他最近火气大。”
于缙反应过来二人应当是闹了小别扭:“他当了忠勇王之后,脾气倒是见长了,若是你受了委屈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何明瑟笑道:“多谢于大人给我撑腰,日后他再欺负我,我就告诉你和嫂子。”
她在于府也坐了不少时候,于缙回来,也不便再多打扰,她也正要去集市买一些东西,便借口带着花枝离开了。
二人出门还未转出巷子,沈猷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骑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二人身后。
马儿突地打了一个响鼻,何明瑟和花枝被吓了一跳,花枝还以为是有流氓或无赖见只有她们两个女子在此是以过来调戏,挺身护在了何明瑟的身后。
沈猷骑着马走上前,被吓得不轻的二人这才看清了是他,何明瑟捂着心口长舒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于大人已经进门好一阵了,你怎么还没走?留在这里要故意吓唬我的?”
沈猷冷着脸不答话,却向花枝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先走。
花枝粗使做惯了,并没有对主家察言观色的本事,憨憨道了一句,“大人,奴婢还要跟着姑娘去集市采买呢!”
沈猷见和她讲不通,伸出长臂一把将何明瑟捞上马,跟花枝道:“我带姑娘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先回里仁胡同吧,采买的事,改天。”
说罢带着何明瑟打马而去,花枝被他这一顿操作吓傻了眼,望着眼前被马蹄激起的尘土,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那眼神的意思。
路上行人见骏马载着一对碧人穿过集市,纷纷驻足侧目,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阵赞叹之声。何明瑟可不想被人围观,低下头去,腰肢被沈猷死死的箍在怀里,乱动不得,便将头贴近他的胸膛上小声让他将自己放下来,沈猷像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偏不肯停马。
何明瑟急了,纤纤细指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捏:“停下!”
沈猷勾了勾嘴角,这点小力道,对他来说如同蚊虫叮咬一般。他就是不想遂她的意思,反倒将手臂越收越紧。
二人穿城而过,来到城北北门桥下,沈猷方才停了马。
何明瑟转过头,怒目对着他,见他一脸得逞的笑。
“本想着你还在气头上,我不去招惹你,你反倒自己来找打,怎么,忠勇王现在不生气了?”
沈猷跳下马,将马拴在石桥旁边的一棵树上,“当然还在生气,不过我想给你个机会,跟我道歉。”
他说的极为理直气壮,明明是他自己找气,反而怪起她来,那日不该捉弄他倒是真的,但是今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说的将自己掳了来,俩人也算扯平。
他伸出一只手递给何明瑟,何明瑟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上面,借着他的力跳下了马。
沈猷攥住她的手,何明瑟一把将手抽回,“你今日这般没头没脑的将我带了过来,我倒是生气了,不想道歉!”
沈猷见她故意怒着脸,忍不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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