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莞敛了敛神,讪讪不知怎么回应。
墨蓝的天际卷起一阵疾风,吹得晾衣绳衣物猎猎作响,衬得这一刻的安静益发叫人焦躁。
谢莞目光游移,拇指来回在其余四指上扣来扣去。
沉默几乎凝成实质,锋利的棱即将刺破心理防线。
“咣当!”
两人间拉紧的线被这一声脆响炸散。
谢莞微微一怔,旋即抓住松散的当口,出声打破寂静:“什么被刮地上了?”
杨招远瞳仁如同浸墨,平声说:“我去。”
谢莞跟着他跳起身,搓搓手指,将神情里隐匿的波澜搓平:“时候不早,那我就先回房了。”
她的头却稍稍下垂着。
一低头,她后颈在灯芒下拉伸出一截莹润的白,上头横了几缕凌乱的发丝,原本紧束头顶的鬓发也出了叛逆,张牙舞爪荡在半空,时不时搔刮一下她鼻尖。
狼狈且调皮。
杨招远表情没变,自他喉间逸出的“嗯”字却仿佛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昂。
谢莞如获大赦。
转身,跨步。
清凉的晚风从门槛溜进屋,杨招远瞧见略显匆促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没来由地笑出了声。
回到房间,谢莞直接关灯躺上床,在小吊扇卖力的“呼呼”工作声中,渐渐平缓思绪,细翻起有关“约法三章”的记忆。
所谓“约法三章”订立在杨招远应允结婚前。
未付诸纸面,系“谢莞”跟他的口头约定,全没法律效力。
更似杨招远为“谢莞”兜底的自我约束和承诺。
内容大致是,杨招远绝对不会强迫发生身体关系;三五年内他不会主动离婚;婚姻存续期间,如果“谢莞”遇上喜欢的人,可在告之他后自由离开。
显而易见,这是一份不平等条约。
愿意主动退让,给女方留足后路,这一行为非常君子,非常难得。
一个鲜活真实的他逐渐呈现在她面前。
以往她对他的认知只有几个片面的词组,比如“能力强”、“恩人”“有钱”……这样的认知十分简薄。
如今,两人生活紧密交叉,他在她心中原本模糊的形象一点点具象化。
了解一个人就仿似完成一副五彩斑斓的画作。
她面前这幅名为“杨招远”的画,原本仅是寥寥几笔炭笔勾勒的大概轮廓,而今正开始细化、修整,一寸寸填充颜色。
谢莞从思绪里抽离,耳畔便涌进“哗啦啦”的水声。
哗啦啦……水落地的声响……洗澡……
掩埋的八块腹肌又统战她脑海。
谢莞翻身埋进枕头里,脚丫子扑腾乱晃。
好一会儿,她才拔出脑袋,鼻尖沁出一层细汗。因闷热,还是其他缘由而浸了一层水光的眼睛格外明亮。
老旧的房子密闭性不怎么好,堂屋的昏黄光线从门框缝隙处流淌进来,形成几道宽窄不一的光带。
谢莞侧脸面向光带,焦点涣散的眼睛却比光带亮。
不一会儿,她阖上眼睛,洗完澡进屋的杨招远弄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本来她以为穿来异时空的第一晚,在这尚算陌生的地方会辗转难眠,可在杨招远制造的时短时长、时轻时重,宛如催眠白噪音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堕入梦乡。
只不过,谢莞这一晚却睡得颇不安稳。
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前世与“谢莞”记忆交织,混乱又荒诞,以致于谢莞第二天醒来时,人又疲乏又恍惚。
脸颊虽染着睡出的红晕,但双目无神,眉宇间熨着一层浅浅的郁气。
亟待确认什么似的,她趿鞋下床疾步踏出而出。
屋里庭院均空寂寂的。
昨日情景重演。
令谢莞本就怅然迷蒙的思绪浮躁起来。
于是,她一径迈至条几,翻出两本一模一样的结婚证。
掀开封皮,上头的字迹和相片将她被昨晚梦到的前世种种拉扯飘忽的心,慢慢拽落回胸腔。
九十年代的结婚证与千禧年后的不尽相同,最大区别便是封面颜色,前者是大红色,后者是枣红色,且前者内页照片下印有红双喜。
照片,日期,出生年月……
国家法定女性结婚年龄为二十岁,“谢莞”之所以能顺利领证,是因为在第三次全国人口大普查时她多上报了一岁。
而今,她实际十九岁,户口记载年龄则是二十岁。
谢莞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结婚证边缘。
十九岁啊,她不由地戏谑了句:“英年早婚。”
“嗯?”一声低沉的疑惑悠悠入耳。
谢莞下意识循声抬头。
杨招远就站在门口。
而且他眼睛此刻正从她掌中的大红本本上滑至她脸颊,落定在眼睛上。
其中意味,她猜不透。
杨招远的眼眸墨染一般的漆黑,目色沉沉,仿佛滚涌着浓浓的情绪,可眼睫一耷,又是静海般无波无澜。
不是?
她刚刚盯着结婚证猛瞧?
她还用惋惜感叹的口吻说了“英年早婚”四个字?
啊!
他将才得眼神……所以,他听见了吧?听见了吧!
果然。
“后悔了?”他声音淡淡的。
惊慌了片时,谢莞理智回归,佯作轻松地玩笑解释:“没后悔。我是在为你感慨呢。”
接着,她又灵机一动,“此地无银三百两”式补充道:“英年早婚,英俊的少年早早结婚。”
“夸奖”一出口,谢莞就后悔了。
尬且露骨,她干嘛要画蛇添足给自己找不自在。
杨招远举步进屋,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中文造诣可真强。”
“……”
谢莞被噎,反彻底松弛。
她停顿一下,自我开解两秒,侧身把结婚证放回原地,试探性地再回头,撞入一片沉静无波的邃渊。
四目相触。
谢莞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地微笑,大大方方率先剪断视线,问道:“你待会赶时间吗?”
杨招远无声挑眉。
谢莞瞥一眼他刚放桌子上的包子和油条,说:“要不急,我去弄个疙瘩汤,凉菜配着吃。”
“煮了粥。”
谢莞忍不住讶异。
杨招远煮的粥还不赖,稠稀适中,米粒爆花,漂一层浓香的米油。
谢莞好心情地喝了满满一碗,还填进一根油条、两根包子,肚子就已十分饱了。
她立即放下碗筷,一声碎响,才发现杨招远正不紧不慢地盯着她瞧。
他已吃完搁筷。
谢莞一怔,反应过来,刚要说些什么,那边杨招远已站起身动作麻利地收走桌面上的碗筷。
临走,他睇来个轻嘲的眼神。
谢莞全然不以为意,甚至在洗碗声中露出个舒心的笑。
太好啦,以后洗碗这活有人接管啦。
杨招远真是个大好人!
谢莞并非什么都不做,收拾桌面物什,擦净,还把陶罐里的隔夜茶倒掉清洗。
她把陶罐放在水槽冲洗,杨招远刚好从咬着烟从大门口进院,手里拎着菜和肉。
青年脸孔淹没在袅袅烟雾里,能瞧见深刻分明的轮廓,可眉宇见浮漾的情绪却隐隐绰绰,不过只那收紧的下颌线,抿直的唇,足可描摹出他的冷怠。
和楼梯间那个双鬓染霜的中年男人如出一辙的冷怠。
下意识地,谢莞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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