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怀素一夜未眠。
他一阖上眼，那一幕幕他最不愿意回想起的画面，就会浮现在眼前。
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却始终跟不上暴雨倾泻的速度。
简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副驾驶上，何怀素正低头查看手机上的工作邮件，眉头微蹙。
他报给总编的一个选题，又被拦了下来，总编的回复是，选题太过敏感。
“别皱着眉头了，我累了，要不你来开车吧。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呀？！”简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何怀素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车内的暖风轻轻吹拂，带着她洗发水的淡淡茉莉香。
“你重要，好了，你靠边停吧，我来开。”他按下锁屏键，将手机塞回口袋。
简丹轻笑出声：“我重要就行了，你加班到这么晚，也累了，先眯一会儿吧。谁让我男朋友是个工作狂，每次都让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温柔的调侃。
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何怀素趁机凑过去，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我保证，下周的订婚宴绝不迟到。”
“最好是这样。”她假装严肃地瞪他一眼，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否则我就不嫁你了……”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的话，绿灯亮了。
简丹重新专注于驾驶，车子驶入通往郊区的山路。
雨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车顶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
“这雨真大，开慢点。”何怀素有些担忧地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口蔓延。
“放心，我可是老司机了。”简丹自信地笑了笑，却还是稍稍降低了车速。
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21:37，山路上的车辆稀少，只有偶尔对面驶来的车灯在雨幕中划出模糊的光带。
今天是周五，简丹两周前就定下了枫林温泉山庄酒店两晚一天的休闲放松计划。
他加班到八点半，俩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出发时就已经九点多了。
何怀素望着她专注开车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们相识于英国剑桥大学，他那时大四，她大二。那是一个夏季的阴雨天，他到图书馆找书，偶然间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东方女孩。
女孩穿一袭淡青色的改良旗袍，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只簪着一支白玉兰花样的发钗。
她手中捧着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英文原版《傲慢与偏见》，修长的手指偶尔轻轻翻动书页，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片羽毛。
何怀素站在原地发愣，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他径直走了过去，在女孩的对面坐下。
女孩抬起头，朝他羞涩地笑了下。
她的相貌只能说是清秀，但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像是浸泡在清水中的黑玛瑙，澄澈得惊人。
女孩来自杭州，名叫简丹。
俩人相恋的第四年，也就是何怀素25岁那年，他辞去了英国的工作，选择回到上海，进入一家报社，成为首席记者。简丹那年刚好毕业，本想留在英国继续深造，她说相比国内，她更喜欢英国的文化和氛围，但为了追随他的脚步，她最终还是选择和他一起回了国。
其实他劝过她，希望她留在英国读研，俩人可以异地恋，但简丹不愿意和他分开，坚持要随他回国。
回国后，何怀素的工作异常忙碌，他常时间在各国飞，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简丹从一个在大学里都会迷路的“小路痴”变成如今的“老司机”，归根结底，还是他对她的关心照顾不够，他心里很是愧疚。
更何况，她为他放弃了更舒适、心仪的生活方式，这也让他倍感压力。
“丹丹，”他突然开口，“谢谢你，这几年这么包容理解我，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多抽空陪你。”
简丹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回应。她知道何怀素心里有她，同时他也有他的理想，她要的不多，只要他能陪在她身边就够了。
山路开始转弯，简丹放慢车速，双手紧握方向盘。雨更大了，能见度越来越低。
何怀素伸手调高了空调温度，生怕她着凉。
“前面就是急转弯了，小心点。”何怀素提醒道，这条路他走过两次，知道前面有个近乎180度的急转弯。
“嗯。”简丹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雨刷器已经开到最大档，但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依然模糊不清。
就在车子即将进入弯道时，一道刺眼的强光突然从对面射来。
何怀素下意识抬手遮眼，透过指缝，他看到一辆失控的大型货车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冲来，车身已经越过中线，占据了整个车道。
“小心！”何怀素大喊，声音几乎被雨声和货车的喇叭声淹没。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何怀素看到简单的眼睛瞬间睁大，她的双手猛地抓紧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做出了选择——向右打死方向盘。
“不！左边！左边有空隙！”何怀素惊恐地喊道，但已经来不及了。
简丹的选择很明确：让驾驶座迎向撞击，保护副驾驶的他。
世界在那一刻变成了一连串破碎的画面和震耳欲聋的声响。
金属扭曲的尖叫，玻璃碎裂的脆响，安全气囊爆开的闷响。
何怀素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推向座椅，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何怀素恢复了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车顶已经被撕裂，暴雨直接浇在他身上。然后是疼痛，全身每一处都在尖叫着抗议。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被血水和雨水模糊。
“丹丹……”他嘶哑地呼唤，转头看向驾驶座。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驾驶室几乎被完全压扁，一根扭曲的金属杆穿透了简丹的胸口。
她的头无力地垂向一侧，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眼睛半睁着，却已经失去了神采。
“不！不！丹丹！”何怀素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变形的车门卡住了。
他伸出手，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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